第14章 喀喇之山
千岁有点烦躁。
本来，猎人考试时间临近，他的时间非常紧迫，需要越过分界线后找个城市提交参考申请，然后等待考试地点通知。随行的人之中，卡卡西师傅他可以理解和接受，毕竟在他教导自己的一个多月中，自己早已为对方冷静聪慧的头脑和丰富至极的战斗经验所折服，而且放眼偌大的火影村，最闲的忍者唯这位退休中火影莫属。而那个神座阳介……原本看在他是七代目火影大人安排的，又是现在下忍中最优秀的一个的份上，他也能接受。
但是……
他默默的回头看着身边刚赶了半天路就累得快要走不动而落到了最后的少年，按捺住自己想要叹气的冲动。
即使体力上有欠缺……一个下忍，体力也不应该这么差吧？
已经休息过两次了好吗？
眼看月亮已经升上天空，卡卡西停下了脚步:“好了，我们休息一下。”
阳介立刻如释重负的原地坐下，靠着一棵树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千岁皱了下眉，看了他一眼，站着没有动。卡卡西掏出一个卷轴，一边低头解封取出睡袋，一边说服着什么一样的说道:“好了，先休息半夜，保证精力充沛明天才能接着赶路。”
坐在一边的阳介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僵硬了。然后他抬起头来，自以为隐晦的看了千岁一眼。
黑发的男孩眉眼低垂，侧脸在朦胧月光下白皙如瓷，下巴微收。他们离得不远，阳介能清楚的看到他微微抿起的嘴角。他沉默了一会，原地坐下，曲起一条腿:“我守夜。”
卡卡西眯起眼睛笑了，明白男孩的固执，他没有拒绝，直接道:“一人一半。”
语气纵容而无奈，像是在安抚任性的孩子。
千岁偏了偏头，眼神移向一边，没有说话。
卡卡西笑着抬手提了提面罩，然后把一个睡袋递给有些呆呆的看着千岁的少年:“好了，快点休息。”
少年转而看着卡卡西，待看到对方眯眯眼笑着的表情，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他只是接过了睡袋，默默的铺平躺下。
千岁漆黑的眼珠直直的往旁边一扫，看到他背对自己的后脑勺，复又转了回来，双手抱胸。
卡卡西很快也躺了下来，笑着朝他比了个手势，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森林寂静下来。唯有男孩有神的睁着的眸子，在夜色中反射着月亮冷冷的光。
翌日。
神座阳介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再像昨天一样走一会儿就喊累，而是咬牙坚持着，争取跟上千岁和卡卡西的步伐。
这样的他，在途中一次短暂的休息中得到了卡卡西的赞扬，但是刚刚高兴起来的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的男孩，在用眼睛余光看到手插着兜背靠大树一言不发，垂眸看着地上某处，脸不红气不喘的千岁之后，嘴角的弧度僵硬了。
过了一会，他喘匀了气，默默的直起身子。
如果只是这样赶路的话……
他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千岁，悄悄的呼出一口气。
……他还可以坚持。
然而，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的。
在遇到攻击的瞬间，神座阳介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着向自己奇袭而来的利刃，全身陷入了僵硬。
接着，他听到卡卡西在他身边不远处的爆喝:“阳介！”
他打了个激灵，狼狈的躲过敌人的武器，总算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苦无和手里剑。有些手忙脚乱的掏出来，他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招架起攻击。
也因为他的精力集中在敌人身上，所以没有看到，在他选择了苦无做武器而不是一直背在背上的短刀以后，卡卡西和千岁双双变化的脸色。
而千岁此后似有似无的放在他身上的眼神，在看穿了他所有的动作之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突然，阳介的动作露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破绽，敌人立刻注意到，犀利的攻击快速袭来，少年显而易见的开始慌张，甚至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直接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能夺他性命的刀刃直直劈下。
不过，他是幸运的。
面目狰狞的敌人举刀的动作突然一顿，接着直直的倒了下去。在他身后，面容冷峻的千岁，抽出苦无之后手臂自然下垂，任凭血液从利刃上一滴滴流下。
他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冰冷双眸，就这样对上神座阳介那闪烁着无措的冰蓝。
接着，阳介反应过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一手捂嘴，一边后退一边慌张的移开目光，直到退到一棵树边，转身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千岁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原来，这个时候，原本袭击他们的十几名盗贼都早已倒在了地上。阳介吐的恍恍惚惚时眼角扫到地上的血，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终于，他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扶着树干的手颤抖着，瞳孔有些涣散。意识到此时寂静的氛围，他的心一紧，慢慢直起身子，双手垂下，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刚才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双手握起拳头:“为什么，要杀人？”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被自己颤抖的嗓音吓了一跳。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无论是千岁还是卡卡西，都只是站在他身后，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他的鼻孔里满是刺鼻的血腥气。又是一阵阵的恶心，他咬了咬牙，再次开口:“说啊，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博人。”
一个冷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也让这个少年，瞬间浑身紧绷。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死寂一般的沉默，在树林里蔓延。许久未曾说话的卡卡西，终于在此刻开口了:“……嘛，事到如今，让博人自己回去也不现实，所以现在只能——”
迎上千岁看过来的目光，他无奈耸肩，未完的话语在场的其余两人都明白。
装扮成神座阳介的男孩，终于转过身来，竭力将目光集中在两人，尤其是那个黑发男孩的身上，而不去看地上的尸体。没有在意自己暴露身份的事实，他只是又一遍的追问着:“你说啊，千岁！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即使他们想要抢劫，也不能——”
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那个时候，千岁在听到自己说老爸的坏话之后，毫不掩饰的释放杀气的样子。呼吸一瞬间变得困难起来，他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男孩一般，用陌生的眼光，从头至尾打量着即使在此刻仍然目光平静的他。
“对你来说，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对吗？”
千岁的瞳孔猛地一缩。但他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两潭波澜不惊的的黑，沉默的看着对面那个男孩的表情，从不可置信，渐渐转为失望和愤怒。
“算了！！我之前居然会觉得你是个好人，还特意赶来送你！我真是眼瞎了！”
他愤怒至极的喊着，气冲冲的转过身，又一次看到地上的尸体，他的双拳猛的握的死紧，突然解除了变身术，变为原来的样子，一个人冲进了树林深处。
自然而然的，他没有看到他的身后，黑发的男孩看着他背影的眼神，透出了几分暗沉，隐藏着不知名的危险。
而在一边，胆战心惊的看完两个孩子的争吵——其实只是博人一个人在说话——的卡卡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无语望天。
那个……博人，我也一样杀人了啊……你为什么一点也没想起来我？
还有……怎么一点团队精神也没有啊……
…………
【让小博人一个人回去也不现实……】
为什么不现实？
博人失神的望着木质的天花板。
——因为你太弱了。
眼前蓦然浮现出那双看不出感情的眸子，博人烦躁的翻了个身，转向里面的墙壁。
同样的事情，好像以前也发生过……
博人发着呆，突然想到。那个时候，千岁刚刚来到忍校，自己发誓要变强追赶上他的步伐，然后开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的学习和修炼。
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和千岁之间的距离，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相反，随着那家伙身上展露出的东西越来越多，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这家伙，也……也，越来，越追不上他的步伐了。
夜幕中，博人蔚蓝的眸子反射着微弱的月光，没有了平时的清澈，反倒是有些灰暗。
安静的房间内，还能听到另一个人平静沉稳的呼吸声。
博人小心翼翼的转过小半个身子，悄悄的打量左边那个规整的平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腹上的男孩。他的上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下半张脸暴露在从窗户射进来的月光下，从博人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下巴的弧度是那样的优美。
他不自觉的盯着他的侧脸痴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没好气的转过身来重新面对墙壁。
我干嘛要盯着那个拿人命当儿戏的家伙看啊？
博人愤愤的在心里想着，好半晌，才有些黯然的垂下眸子，放在胸前的手紧了紧。
但是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千岁……
他在心里轻轻的唤着男孩的名字。
我也依然……想知道你的过去。
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千岁？
…………
第二天。
博人睁开眼睛，瞪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好一会，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他立刻看向旁边，然而原本睡着黑发男孩的床，早已是干干静静，人去床空。
……就在昨天，他们比原定计划晚了整整一天，到达了那个喀喇之城，并在郊外一家旅馆中留宿。几日来赶路的疲劳，再加上折腾了大半夜没睡着，博人自然是在今天，睡到了日上三竿。
惨了惨了……
博人知道自己又耽误了时间，迅速的穿好衣服，冲出房门，对面卡卡西的房间也已经没了人，他冲下楼梯，旅店的伙计看到他下来，善意的指了指后院。博人会意，匆忙的朝他点了点头就往那里冲。
猜想千岁应该是在跟着卡卡西修炼，他在门前放轻了脚步。这几天，千岁在空闲时间总是加紧练习幻术和体术，他在那天质问过千岁之后就没有再理过他，而对方也从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莫名的，他不想让千岁知道他的到来。
屏着呼吸踏进后院的空地，他透过一颗繁密的等人高灌木丛，悄悄的寻找着千岁和卡卡西的身影。
“……真是……”
隐隐约约的，一声感叹在耳边响起。博人立刻停下脚步，以一种微妙的心理，偷听起来。
旅馆后院内。
卡卡西懒懒的躺在一棵树的树桠上，时不时向下瞥一眼修炼中的千岁。良久，才慢吞吞的开口:“不去解释一下吗？”
树下的千岁脚顶巨石单手倒立的动作未停:“什么？”
“别装啦。马上就要分开了，难得那孩子还亲自来送你……嘛，虽然方式不怎么对啦，但是也是一片心意啊。就这么让他误会下去？”
千岁仍然一动未动。他昂头看着前方的地面，一滴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白皙的下巴滴下。
“本来就没有什么误会。”
他眨了下眼睛，防止汗水流进眼睛里。
“我确实杀了人，而且不认为是我错了，只是他没办法接受罢了。”
停顿了一会，他才再一次开口:“所以，没什么好解释的。”
卡卡西颇为苦恼的看着无动于衷的男孩，好半晌，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头顶繁密的红叶。
“你啊，太不坦率了。那些山贼身上带着杀气，不知道害过多少人，杀了就杀了。还有小博人……还是太天真啊。”
这一次，千岁眨了眨眼，看得出他对这番话的认同。
【对你来说，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对吗？】
【我之前居然会觉得你是个好人……】
在男孩的心底，划过淡淡的嘲讽一样的语句。
恐怕，只有第一句话，是真正来自于你的心底吧，博人。
所以，你才能毫不犹豫的，说出第二句啊。
你一直认为，我就是这样一个，无情冰冷，拿人命当儿戏的人吧。
这是第一次，博人。
黑发男孩深邃的眸子，渐渐变得更加深不见底起来。
这是你第一次，所以，我原谅你这样误会和怀疑我。
“不过，他这样，才是和平年代没毕业的忍者的正常样子。”卡卡西话锋一转，眼睛的余光敏锐的注意到千岁眼中神色的变化。
“好了，差不多也该跟我说说了吧，你执意去陌生的大陆参加那个什么猎人考试，目的到底是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毫不在意的翻身坐起，一条腿垂下来，俯视着自己的弟子:“是为了力量吧。”
他用的探寻的句子，可是在场的两个人都明白，他已然肯定。
千岁撑地的手手指动了一下。
“为什么？”卡卡西又问。
千岁不说话。
卡卡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双手十指交叉:“所以说，看在我老人家的面子上，不能给你好奇的师傅解决一下疑惑吗？”
千岁面无表情。
“真不可爱……”卡卡西嘟哝着，重新躺回去。
空气重新变得寂静。时间已到深秋，卡卡西躺着的枫树叶子已经全部变红，时不时飘下一片，落在倒立着的男孩身边。
异变，就在这一刻，突然到来。
“是那座山！那座鬼山又出现了！”一个人惊慌失措的喊着，跌跌撞撞的跑进旅馆，越过门槛之后一个腿软跪在了地上，这样还不忘对已经面色发青的旅馆内众人喊着:“那、那座山！喀喇之山！”
卡卡西皱皱眉坐起来，身边传来巨石落地的声响，他循声看过去，一身黑衣的男孩已经窜到后院大门:“我去看看。”
“等等，千岁！”卡卡西跳下树去追他，顺便从灌木丛后面揪出偷偷摸摸想要跟上去的博人:“博人，你隐藏气息的方法还要加强练习啊！”
金发男孩被他拎小鸡一样的拎在手里，伸腿踢脚挣扎不断:“放开我！色大叔！”
……嘿呀好气哦！
卡卡西的脑门上冒出一个十字。
“不可爱的小鬼！不懂得尊重老人家吗？！”他甩了两下手，满意的看到博人跟着晃来晃去。
就在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吵吵闹闹的时候，天色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卡卡西愣了愣，抬头看向最先黑下来的方向，博人趁机挣脱了他的桎梏，也朝那里看过去。而就在这抬头的短短几秒里，原本蔚蓝的天空已经变得漆黑，远处的天边，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大的可怕的山的轮廓。并且，就在卡卡西和博人注视着它的同时，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变大变高，最终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四周一瞬间有如夜幕降临——它在以恐怖的速度，迅速接近这里！
博人呆呆的看着那座山，只觉得有一股阴森恐怖之气扑面而来，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有一抹红色在半山腰闪过，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还是漆黑一片。
难道……有鬼？
蓦地，他感到一阵阴风从山上吹过来，耳朵里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胳膊，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千岁呢？
突然，一只手从左边伸过来，猛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啊！”博人整个人都炸了起来，蓝眸收缩到针尖般大小，大喊一声，死命的拽着自己的手，不住地想要后退。
“博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博人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旁边的是千岁，马上松了一口气，停止了挣扎。然后，他听到男孩轻轻的一声笑音。
“笑、笑什么！还不是你吓了我一跳！”他如同被惹怒的猫儿一样跳了起来，拽回自己的手。黑暗中，红晕悄悄地爬上了男孩的脸庞，蔚蓝的眸子里装满了在对方面前又一次丢脸的羞恼。
然而，千岁只是顺着他的力气松开了手，然后就开始望着那座诡异的山。
博人勉强整理好心情，不敢看那座诡异的山，而是偷偷的看着身边的人。
卡卡西眯着眼睛打量这座已经不再继续接近他们的遮住了半面天空，占地极广的高山，许久，才扭头看向表情仍然十分平静的黑发男孩。
他挑了挑眉。
连这个……也是早就知道的？
在两个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千岁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说:“就送到这里吧，卡卡西师傅，博人。”
他转过身，看着两个人。
这座山的出现，省下了他不少时间。起码，不用再跨过狭长的石之国了。
“只要跨过这座‘死亡之山’，我就能到达目的地。”
对面的两个人静静的看了他一会。
“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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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他默默的回头看着身边刚赶了半天路就累得快要走不动而落到了最后的少年，按捺住自己想要叹气的冲动。
即使体力上有欠缺……一个下忍，体力也不应该这么差吧？
已经休息过两次了好吗？
眼看月亮已经升上天空，卡卡西停下了脚步:“好了，我们休息一下。”
阳介立刻如释重负的原地坐下，靠着一棵树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千岁皱了下眉，看了他一眼，站着没有动。卡卡西掏出一个卷轴，一边低头解封取出睡袋，一边说服着什么一样的说道:“好了，先休息半夜，保证精力充沛明天才能接着赶路。”
坐在一边的阳介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僵硬了。然后他抬起头来，自以为隐晦的看了千岁一眼。
黑发的男孩眉眼低垂，侧脸在朦胧月光下白皙如瓷，下巴微收。他们离得不远，阳介能清楚的看到他微微抿起的嘴角。他沉默了一会，原地坐下，曲起一条腿:“我守夜。”
卡卡西眯起眼睛笑了，明白男孩的固执，他没有拒绝，直接道:“一人一半。”
语气纵容而无奈，像是在安抚任性的孩子。
千岁偏了偏头，眼神移向一边，没有说话。
卡卡西笑着抬手提了提面罩，然后把一个睡袋递给有些呆呆的看着千岁的少年:“好了，快点休息。”
少年转而看着卡卡西，待看到对方眯眯眼笑着的表情，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他只是接过了睡袋，默默的铺平躺下。
千岁漆黑的眼珠直直的往旁边一扫，看到他背对自己的后脑勺，复又转了回来，双手抱胸。
卡卡西很快也躺了下来，笑着朝他比了个手势，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森林寂静下来。唯有男孩有神的睁着的眸子，在夜色中反射着月亮冷冷的光。
翌日。
神座阳介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再像昨天一样走一会儿就喊累，而是咬牙坚持着，争取跟上千岁和卡卡西的步伐。
这样的他，在途中一次短暂的休息中得到了卡卡西的赞扬，但是刚刚高兴起来的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的男孩，在用眼睛余光看到手插着兜背靠大树一言不发，垂眸看着地上某处，脸不红气不喘的千岁之后，嘴角的弧度僵硬了。
过了一会，他喘匀了气，默默的直起身子。
如果只是这样赶路的话……
他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千岁，悄悄的呼出一口气。
……他还可以坚持。
然而，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的。
在遇到攻击的瞬间，神座阳介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着向自己奇袭而来的利刃，全身陷入了僵硬。
接着，他听到卡卡西在他身边不远处的爆喝:“阳介！”
他打了个激灵，狼狈的躲过敌人的武器，总算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苦无和手里剑。有些手忙脚乱的掏出来，他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招架起攻击。
也因为他的精力集中在敌人身上，所以没有看到，在他选择了苦无做武器而不是一直背在背上的短刀以后，卡卡西和千岁双双变化的脸色。
而千岁此后似有似无的放在他身上的眼神，在看穿了他所有的动作之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突然，阳介的动作露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破绽，敌人立刻注意到，犀利的攻击快速袭来，少年显而易见的开始慌张，甚至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直接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能夺他性命的刀刃直直劈下。
不过，他是幸运的。
面目狰狞的敌人举刀的动作突然一顿，接着直直的倒了下去。在他身后，面容冷峻的千岁，抽出苦无之后手臂自然下垂，任凭血液从利刃上一滴滴流下。
他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冰冷双眸，就这样对上神座阳介那闪烁着无措的冰蓝。
接着，阳介反应过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一手捂嘴，一边后退一边慌张的移开目光，直到退到一棵树边，转身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千岁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原来，这个时候，原本袭击他们的十几名盗贼都早已倒在了地上。阳介吐的恍恍惚惚时眼角扫到地上的血，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终于，他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扶着树干的手颤抖着，瞳孔有些涣散。意识到此时寂静的氛围，他的心一紧，慢慢直起身子，双手垂下，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刚才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双手握起拳头:“为什么，要杀人？”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被自己颤抖的嗓音吓了一跳。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无论是千岁还是卡卡西，都只是站在他身后，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他的鼻孔里满是刺鼻的血腥气。又是一阵阵的恶心，他咬了咬牙，再次开口:“说啊，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博人。”
一个冷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也让这个少年，瞬间浑身紧绷。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死寂一般的沉默，在树林里蔓延。许久未曾说话的卡卡西，终于在此刻开口了:“……嘛，事到如今，让博人自己回去也不现实，所以现在只能——”
迎上千岁看过来的目光，他无奈耸肩，未完的话语在场的其余两人都明白。
装扮成神座阳介的男孩，终于转过身来，竭力将目光集中在两人，尤其是那个黑发男孩的身上，而不去看地上的尸体。没有在意自己暴露身份的事实，他只是又一遍的追问着:“你说啊，千岁！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即使他们想要抢劫，也不能——”
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那个时候，千岁在听到自己说老爸的坏话之后，毫不掩饰的释放杀气的样子。呼吸一瞬间变得困难起来，他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男孩一般，用陌生的眼光，从头至尾打量着即使在此刻仍然目光平静的他。
“对你来说，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对吗？”
千岁的瞳孔猛地一缩。但他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两潭波澜不惊的的黑，沉默的看着对面那个男孩的表情，从不可置信，渐渐转为失望和愤怒。
“算了！！我之前居然会觉得你是个好人，还特意赶来送你！我真是眼瞎了！”
他愤怒至极的喊着，气冲冲的转过身，又一次看到地上的尸体，他的双拳猛的握的死紧，突然解除了变身术，变为原来的样子，一个人冲进了树林深处。
自然而然的，他没有看到他的身后，黑发的男孩看着他背影的眼神，透出了几分暗沉，隐藏着不知名的危险。
而在一边，胆战心惊的看完两个孩子的争吵——其实只是博人一个人在说话——的卡卡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无语望天。
那个……博人，我也一样杀人了啊……你为什么一点也没想起来我？
还有……怎么一点团队精神也没有啊……
…………
【让小博人一个人回去也不现实……】
为什么不现实？
博人失神的望着木质的天花板。
——因为你太弱了。
眼前蓦然浮现出那双看不出感情的眸子，博人烦躁的翻了个身，转向里面的墙壁。
同样的事情，好像以前也发生过……
博人发着呆，突然想到。那个时候，千岁刚刚来到忍校，自己发誓要变强追赶上他的步伐，然后开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的学习和修炼。
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和千岁之间的距离，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相反，随着那家伙身上展露出的东西越来越多，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这家伙，也……也，越来，越追不上他的步伐了。
夜幕中，博人蔚蓝的眸子反射着微弱的月光，没有了平时的清澈，反倒是有些灰暗。
安静的房间内，还能听到另一个人平静沉稳的呼吸声。
博人小心翼翼的转过小半个身子，悄悄的打量左边那个规整的平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腹上的男孩。他的上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下半张脸暴露在从窗户射进来的月光下，从博人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下巴的弧度是那样的优美。
他不自觉的盯着他的侧脸痴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没好气的转过身来重新面对墙壁。
我干嘛要盯着那个拿人命当儿戏的家伙看啊？
博人愤愤的在心里想着，好半晌，才有些黯然的垂下眸子，放在胸前的手紧了紧。
但是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千岁……
他在心里轻轻的唤着男孩的名字。
我也依然……想知道你的过去。
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千岁？
…………
第二天。
博人睁开眼睛，瞪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好一会，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他立刻看向旁边，然而原本睡着黑发男孩的床，早已是干干静静，人去床空。
……就在昨天，他们比原定计划晚了整整一天，到达了那个喀喇之城，并在郊外一家旅馆中留宿。几日来赶路的疲劳，再加上折腾了大半夜没睡着，博人自然是在今天，睡到了日上三竿。
惨了惨了……
博人知道自己又耽误了时间，迅速的穿好衣服，冲出房门，对面卡卡西的房间也已经没了人，他冲下楼梯，旅店的伙计看到他下来，善意的指了指后院。博人会意，匆忙的朝他点了点头就往那里冲。
猜想千岁应该是在跟着卡卡西修炼，他在门前放轻了脚步。这几天，千岁在空闲时间总是加紧练习幻术和体术，他在那天质问过千岁之后就没有再理过他，而对方也从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莫名的，他不想让千岁知道他的到来。
屏着呼吸踏进后院的空地，他透过一颗繁密的等人高灌木丛，悄悄的寻找着千岁和卡卡西的身影。
“……真是……”
隐隐约约的，一声感叹在耳边响起。博人立刻停下脚步，以一种微妙的心理，偷听起来。
旅馆后院内。
卡卡西懒懒的躺在一棵树的树桠上，时不时向下瞥一眼修炼中的千岁。良久，才慢吞吞的开口:“不去解释一下吗？”
树下的千岁脚顶巨石单手倒立的动作未停:“什么？”
“别装啦。马上就要分开了，难得那孩子还亲自来送你……嘛，虽然方式不怎么对啦，但是也是一片心意啊。就这么让他误会下去？”
千岁仍然一动未动。他昂头看着前方的地面，一滴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白皙的下巴滴下。
“本来就没有什么误会。”
他眨了下眼睛，防止汗水流进眼睛里。
“我确实杀了人，而且不认为是我错了，只是他没办法接受罢了。”
停顿了一会，他才再一次开口:“所以，没什么好解释的。”
卡卡西颇为苦恼的看着无动于衷的男孩，好半晌，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头顶繁密的红叶。
“你啊，太不坦率了。那些山贼身上带着杀气，不知道害过多少人，杀了就杀了。还有小博人……还是太天真啊。”
这一次，千岁眨了眨眼，看得出他对这番话的认同。
【对你来说，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对吗？】
【我之前居然会觉得你是个好人……】
在男孩的心底，划过淡淡的嘲讽一样的语句。
恐怕，只有第一句话，是真正来自于你的心底吧，博人。
所以，你才能毫不犹豫的，说出第二句啊。
你一直认为，我就是这样一个，无情冰冷，拿人命当儿戏的人吧。
这是第一次，博人。
黑发男孩深邃的眸子，渐渐变得更加深不见底起来。
这是你第一次，所以，我原谅你这样误会和怀疑我。
“不过，他这样，才是和平年代没毕业的忍者的正常样子。”卡卡西话锋一转，眼睛的余光敏锐的注意到千岁眼中神色的变化。
“好了，差不多也该跟我说说了吧，你执意去陌生的大陆参加那个什么猎人考试，目的到底是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毫不在意的翻身坐起，一条腿垂下来，俯视着自己的弟子:“是为了力量吧。”
他用的探寻的句子，可是在场的两个人都明白，他已然肯定。
千岁撑地的手手指动了一下。
“为什么？”卡卡西又问。
千岁不说话。
卡卡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双手十指交叉:“所以说，看在我老人家的面子上，不能给你好奇的师傅解决一下疑惑吗？”
千岁面无表情。
“真不可爱……”卡卡西嘟哝着，重新躺回去。
空气重新变得寂静。时间已到深秋，卡卡西躺着的枫树叶子已经全部变红，时不时飘下一片，落在倒立着的男孩身边。
异变，就在这一刻，突然到来。
“是那座山！那座鬼山又出现了！”一个人惊慌失措的喊着，跌跌撞撞的跑进旅馆，越过门槛之后一个腿软跪在了地上，这样还不忘对已经面色发青的旅馆内众人喊着:“那、那座山！喀喇之山！”
卡卡西皱皱眉坐起来，身边传来巨石落地的声响，他循声看过去，一身黑衣的男孩已经窜到后院大门:“我去看看。”
“等等，千岁！”卡卡西跳下树去追他，顺便从灌木丛后面揪出偷偷摸摸想要跟上去的博人:“博人，你隐藏气息的方法还要加强练习啊！”
金发男孩被他拎小鸡一样的拎在手里，伸腿踢脚挣扎不断:“放开我！色大叔！”
……嘿呀好气哦！
卡卡西的脑门上冒出一个十字。
“不可爱的小鬼！不懂得尊重老人家吗？！”他甩了两下手，满意的看到博人跟着晃来晃去。
就在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吵吵闹闹的时候，天色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卡卡西愣了愣，抬头看向最先黑下来的方向，博人趁机挣脱了他的桎梏，也朝那里看过去。而就在这抬头的短短几秒里，原本蔚蓝的天空已经变得漆黑，远处的天边，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大的可怕的山的轮廓。并且，就在卡卡西和博人注视着它的同时，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变大变高，最终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四周一瞬间有如夜幕降临——它在以恐怖的速度，迅速接近这里！
博人呆呆的看着那座山，只觉得有一股阴森恐怖之气扑面而来，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有一抹红色在半山腰闪过，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还是漆黑一片。
难道……有鬼？
蓦地，他感到一阵阴风从山上吹过来，耳朵里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胳膊，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千岁呢？
突然，一只手从左边伸过来，猛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啊！”博人整个人都炸了起来，蓝眸收缩到针尖般大小，大喊一声，死命的拽着自己的手，不住地想要后退。
“博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博人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旁边的是千岁，马上松了一口气，停止了挣扎。然后，他听到男孩轻轻的一声笑音。
“笑、笑什么！还不是你吓了我一跳！”他如同被惹怒的猫儿一样跳了起来，拽回自己的手。黑暗中，红晕悄悄地爬上了男孩的脸庞，蔚蓝的眸子里装满了在对方面前又一次丢脸的羞恼。
然而，千岁只是顺着他的力气松开了手，然后就开始望着那座诡异的山。
博人勉强整理好心情，不敢看那座诡异的山，而是偷偷的看着身边的人。
卡卡西眯着眼睛打量这座已经不再继续接近他们的遮住了半面天空，占地极广的高山，许久，才扭头看向表情仍然十分平静的黑发男孩。
他挑了挑眉。
连这个……也是早就知道的？
在两个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千岁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说:“就送到这里吧，卡卡西师傅，博人。”
他转过身，看着两个人。
这座山的出现，省下了他不少时间。起码，不用再跨过狭长的石之国了。
“只要跨过这座‘死亡之山’，我就能到达目的地。”
对面的两个人静静的看了他一会。
“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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