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亮船_等你下课的那一天
笔趣阁 > 等你下课的那一天 > 第39章 月亮船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39章 月亮船

  他的声音小,分不清是在问她,还是在自言自语。

  窗外突然打起雷来,一道闪电越过紧闭的窗帘投进来一道明亮又刺眼的光。

  姜知宜抬起头,问他:“……什么?”

  江燃侧过头。

  姜知宜问:“你刚刚,说什么?雷声太大了,没听清。”

  江燃凝目注视她片刻,分不清她是真的没听清,还是不愿意听清。

  还想说什么,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江燃去开门,耿书明和刘岩一前一后站在门口。

  明显是刚起床,衣服皱巴巴的,下眼睑都肿了,闻见屋里的气味,耿书明立马晃到了桌前,笑眯眯道:“给我准备的吗?”

  江燃按了按眉心,勾了把椅子坐下,似有些不耐地掀了掀眼皮,淡声:“撑死你。”

  耿书明说:“睡得累死了。”

  刘岩也不客气,直接拆了另一盒泡面,两人肩并肩坐一起,吸溜吸溜吃起来。

  吃一半,刘岩才恍然想起什么,问:“你们吃了吗?”

  “吃了的。”

  “没。”

  前一句的姜知宜说的,后一句是江燃说的。

  姜知宜本意是不希望他们两个吃得有负担,江燃的话一说出口,她莫名觉得有点尴尬,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就见江燃慢悠悠从椅子里抬起了脸,似笑非笑地问:“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吃的?”

  姜知宜就鼓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下午几人坐在一起打了会儿牌,从旅馆老板娘那儿买的扑克牌,两人一组,由于姜知宜没玩过扑克牌,于是很自然地就被耿书明和刘岩推给了江燃。

  理由是,江燃是他们几人里玩牌最强的,自然要分一个最菜的队友给他。

  牌是江燃买的,上来后,他随手将牌丢在桌上,让耿书明发牌,然后朝姜知宜勾了勾手指。

  房间里椅子不够,他们直接将两张床拉在了一起,准备坐床上玩。

  姜知宜原本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见状,从床上跪起来,朝江燃的方向挪动了一点位置。

  刚靠近他,嘴巴里突然被塞进一块巧克力来。

  很劣质的那种巧克力,带着一股很浓重的工业糖精的味道,刚吃到嘴里就化开了。

  姜知宜愣了愣,就见江燃又抬起了手,手里躺了好几枚圆圆的锡箔纸包装着的巧克力。

  锡箔纸上印着五颜六色的图案,小小圆圆的物体在他的掌心里,透出几分可爱又可怜的气质。

  姜知宜上一次吃这种巧克力,还是在小学的时候。

  那会儿云巷小卖部的阿姨进了好多这种巧克力,放在一个很大的透明糖罐里,一元钱能买十颗。

  江燃说:“你不吃饭,就只有这个了。”

  耿书明看到他俩这边的动静,凑头过来想抢,被江燃一个眼神睨回去。

  刘岩在一旁问:“哪儿来的?”

  “抢的。”江燃哼笑一声。

  耿书明说:“你该不会从老板的儿子那儿抢的吧?”

  他记得今早上来的时候,看到老板娘的儿子正坐柜台上吃零食。

  “嗯。”江燃回得毫不心虚。

  “……”耿书明,“花了多少钱?”

  “二十。”

  “……靠!”

  姜知宜将巧克力拢进自己的掌心,舌尖的甜意仿佛顺着自己的感官一起流淌到了她的血管深处,她的心脏一时间扑通扑通跳得好快。

  以至于,下午打牌,她整个人都一直处于那种仿佛漂浮在云朵上一样的感觉里。

  记得是谁说过,年少时期喜欢过的人,不管何时再见到他,都依然会忍不住心跳怦怦。

  她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在第不知道输了第几把之后,耿书明和刘岩得意的小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语气欢快地揶揄江燃:“队长今天这牌技不行啊!”

  “情场得意,牌场失意是不是?”

  他们开玩笑开惯了,嘴上向来没个把门的,姜知宜一开始还会有点不自在,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将他们的话当作空气了。

  江燃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雨已经渐渐有停歇的趋势,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今晚应该都不会再下了。

  他说:“我问过老板娘了,对面就是梅岛,我们今晚可以先坐轮渡去梅岛,然后再从梅岛回渔里。”

  听到“梅岛”两个字时,姜知宜的动作明显顿了顿,久远的记忆陡然涌进她的大脑,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江燃,后者正在低头认真洗牌。

  他的动作很快,洗牌的时候,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很明显地往外凸,手掌很宽大,很性感。

  刘岩说:“那我们再打完最后一把,就可以出发了。”

  耿书明说:“算一算你们输了几把哈,惩罚别忘了。”

  他们也没设置什么过分的惩罚,就是弹额头,姜知宜闭上眼,很乖巧地捋起自己额前的碎发。

  等了一会儿,却久未等到耿书明和刘岩行动。

  她睁开眼,就看到这几人正七歪八倒地坐在一边,正一人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干嘛。

  群里。

  【燃】:上次是谁说想要我那两个限量乐高?

  【耿书明】:。

  【刘岩】:!!

  刘岩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姜知宜,为难道:“我觉得,我下手不知轻重,弹七月老师额头这件事,还是交给耿书明来做比较好!”

  耿书明颇为鄙视地瞧了他一眼,然后突然很夸张地“嗷”了一嗓子:“我手麻了,抬不起来。”

  姜知宜:“……”

  他们两个演技太差,语气夸张又僵硬,姜知宜挠了挠自己的鼻尖,被他们浮夸的语气逗得眼里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来。

  转头,却不小心与江燃的视线对上,他脸上显然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姜知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下意识地朝他扯了下嘴角,然后就听江燃淡声道:

  “我来吧。”

  姜知宜舒了口气,其实她很怕痛,原本听说是由耿书明和刘岩来惩罚的时候,她还有点担心他们两个下手太重。

  舒完气后,又忍不住想:自己对江燃,是不是也太信任了?

  正思忖间,就见江燃朝她勾了勾手,懒洋洋道:“靠过来点儿。”

  “哦。”姜知宜乖乖地倾身过去,听见两边的笑声,才反应过来,哪有自己巴巴凑过去让别人惩罚自己的呀?!

  她的脸不由得热了热,有些紧张地看了江燃一眼,小声道:“你……慢点。”

  话音落,就听到男人一声轻笑:“放心。”

  他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姜知宜被迫仰起头,睫毛颤动得很厉害。

  温软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拂在江燃的手臂上,像是被羽毛扫过一般,带起一阵痒。

  耿书明在旁边不停嘱咐:“注意注意,下手太轻了可不太好哈,毕竟这是惩罚!”

  话音落时,“吧嗒”一声,他已经弹出去一指。

  姜知宜下意识闭上眼,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上紧接着就落下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姜知宜小声地吸了口气,终于等第十下弹完,她的眼眶里已经结了好厚一层泪膜。

  眼睛刚刚张开,那些盈在眼眶里的眼泪,就丝毫不给她面子的顺着脸颊掉下来。

  鼻头也红了,额间也是一片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其实他用的力气并不算大,只是她的耐痛力实在太差了,额头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加上,大抵是因为她对江燃实在太信任,又或者,其中同时夹杂了一些别的她说不清的原因,这会儿便有细细的委屈在她的胸腔里鼓胀、激荡。

  姜知宜鼓了鼓腮帮子,有些羞耻地擦了擦眼泪,掀着湿漉漉的睫毛去看江燃,泛红的眼眶莫名令人读出了几分嗔怪的意味。

  江燃的心脏忽而就塌陷下去一块,他垂目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宠溺。

  “让你弹回来好不好?”

  姜知宜懵懂地看着他。

  江燃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轮到我了。”

  他们之前说好,一共三十个惩罚,江燃二十个,姜知宜十个。

  刘岩在旁边抗议:“七月老师我们不好意思弹,队长你就——”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耿书明眼疾手快地捂住,他恨铁不成钢地拽着他往门外走:“我和刘岩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刘岩有些茫然地问:“你干什么?”

  耿书明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是猪吧!”

  “……”

  屋里,姜知宜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要是正常情况,她肯定不会这样贸然去弹他的,只是这会儿她额头实在太痛了,心里委屈挤着委屈,各种情绪膨胀着,一时间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就只想报仇。

  他给她痛了,她就一定要还回去才行。

  江燃安静地闭上眼。

  黑暗里,空气里送来姜知宜身上特有的很清淡的芒果与玫瑰花混杂在一起的气息。

  不知是什么香水,似浓非浓,似淡非淡,气息十分特别。

  又有点像雨后的花园,大雪过后的松林,时而清冷,时而浓郁。

  她探身过去,手指学着他刚才的动作,很轻很轻地捏住他的下巴。

  她的指腹很热,很软,指尖还带着一点巧克力与锡箔纸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她的身子弯下去,呼吸喷洒在他的头顶。

  刚才还信誓旦旦要用力去弹他,但这会儿真的靠近了,她的目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与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手指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心里好像住进了一个会跳圆舞曲的小人。

  踢踢踏踏,踢踢踏踏,搅得她整颗心都乱起来。

  于是,最后就只是象征性地在他额间轻轻点了下,如同暴雨来临之前,悄然降落在尖尖的荷叶上的蜻蜓。

  一触即离。

  江燃蓦然睁开眼,姜知宜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两人距离好近,一个抬头,一个低目。

  窗外的雨好像已经彻底停了,但天还阴着,窗户关上了,空气里的密度不断被压缩,姜知宜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收回自己的手,往后退开自己的身体,又有些欲盖弥彰地挠了挠自己的鼻子,说:“他们都不在,我们是不是可以……”

  “是不是可以耍赖,不弹了?”

  一句话要分两次才讲清,声音好软,嗓音发着颤。

  江燃懒散地掀了掀眼皮,似乎是笑了下,懒声问:“那你不是亏了?”

  姜知宜捏了捏耳垂:“那不然,你先欠着。”

  说完,又感觉好像不太对,想改口,却又不知道怎么改。

  江燃却已经点了头,他站起身,去拿自己的背包,低下眼,唇角往上勾了勾,嗓音很低听不出情绪。

  “嗯。”他说。

  “反正,也不差再欠你这一点了。”

  天黑的时候,天气竟然诡异地晴了起来。

  这边远离城市,少了浮华的人间灯火,星星便显得格外的明亮与繁密。

  姜知宜坐在车厢里,透过窗户看着远方天边的夜空。

  他们将整辆车都开到了轮渡上,巨大的轮船漂浮在深夜的海面上,海浪一波一波地摇荡。

  刘岩和耿书明都不是海边长大的孩子,很快就受不住躺下了。

  姜知宜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小声问:“我可以出去看星星吗?”

  外面人很多,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姜知宜找了片人少的地方,坐下来,粘腻的海风撩起她的头发,她有些不舒服地用皮筋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

  转头,却看见江燃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姜知宜抱着自己的膝盖,百无聊赖,索性拿出手机戴着耳机听了会儿歌。

  大概是这样的环境太具有煽动情绪的能力了,姜知宜被湿漉漉的海风一吹,莫名觉得自己整颗心好像都跟着一起潮湿了起来。

  她转过头,侧脸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忽然说:“京市没有海,天气好干,刚去的时候,我觉得特别不适应,感觉嗓子每天都在冒火,一天喝八百杯水都不够。”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娓娓道来,像是在讲述很久远的往事。

  江燃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些,愣了愣,很久才低嗯一声,以示自己在听。

  姜知宜又说:“结果,只在那里呆了一年,我就习惯了。第二年的时候,生病的次数就减少了。”

  “那年年底,我回渔里过年,突然感觉不习惯了。渔里的冬天好冷啊,很潮,也没有暖气,感觉整个世界就没有温暖的地方。”

  她轻轻笑了笑:“然后我突然发现,好多我以为永远也不会习惯的东西,好像很轻易就习惯了,很多我以为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感受,在时光的长河里,也会慢慢被减淡。”

  “越来越淡,越来越淡,一直到彻底遗忘。”

  “一开始我很害怕这种感觉,我每天都在回忆,把我不想忘记的那些事情翻来覆去的品味,细细描摹,很怕自己有一天真的记不清了。”

  “但是后来我又发现,其实不记得也挺好的。”

  她好像在说天气,又好像不是。

  江燃的身子从她开口那一刻开始,就开始僵硬,好半晌都忘记动。

  肩膀呈一种很扭曲的姿势弯曲着,后脖颈已经隐隐泛起疼来。

  直到姜知宜问:“你呢,江燃,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一直还没问你,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她的语气尽量的轻盈,随意。

  江燃突然被她这种轻盈的语气刺伤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陡然卡进一根鱼骨,顽固地堵在那里,咽不下去,也拔不掉,于是话说不出来,连呼吸都开始疼起来。

  他无意识地咬了下自己的后槽牙,声音在夜色里泛着哑。

  “不知道。”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里竟似含了笑,“我不知道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未曾认真活着的人生,谈不上过得好不好,不过就是在度日罢了。

  姜知宜眨了下眼,好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听懂。

  夜间的海风渐渐凉起来,甲板上的人比方才少了一些,不远处有个人在哼一首很古老的旧歌,姜知宜记得,很小的时候,她经常听徐青枝唱这首歌。

  那人唱得轻缓,温柔,好像能容纳进天地间一切的悲喜与哀愁。

  姜知宜咬了咬唇,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

  既然已经无法避开与他相处,与其别别扭扭,不如就坦荡大方地与他相处,就像每一对普通的旧朋友那样。

  可以谈论天气、新闻,也可以谈论过去、未来,与梦想。

  ——此时却蓦然又有塌陷的趋势。

  她若无其事地撇过脸,眼眶微微泛起红,想说什么,突然又听江燃说:“不过,忘记也好。”

  他仰起头,目光落在天际更古不变的星空上,片刻后,又从星空转到女孩被海风轻吻着的面庞上。

  他在浓重的夜色里与她对视,低沉的嗓音里好似压了几分哽咽。

  “姜知宜。”他说,“既然你已经忘记了,那你——”

  “可以让我再重新喜欢你一次吗?”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dbqg.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dbqg.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