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_双生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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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夜未睡的奔波劳碌并未让苏隐觉得太疲倦,她现在心情相当好,就像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整个人餍足而放松。趁着凌晨些微的亮光,她轻巧的翻过小区围栏,在阴影的掩护下潜回家中。

  苏隐居住的小区位置比较偏僻,临山而建,八楼的高度足以让她轻易眺望到远处绵延的群山。所以当初装修时她突发奇想,把书房和一墙之隔的浴室连通,造出了一个有落地窗和开放阳台的浴室。

  她脱了衣服,把浴缸放满水,然后舒展身体躺进去,把头枕在浴缸边沿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的最边缘是一团白色的雾气,迷蒙着,苏隐向前走了几步,她的城堡就展现在眼前。

  她喜欢花很长时间呆在自己的意识里,因为这个世界是她的造物,一切可能与不可能皆在她一念之间,缩地成寸,倒转时空。

  随着她走近,城堡的大门缓缓敞开,一首她最近比较喜欢的歌曲飘荡在城堡里。

  一楼大厅陈列着大师们的杰作,绘画、雕塑、书法、艺术喷泉装点着她的城堡,以往她总会在其中一两件前驻足欣赏一阵,但今天她径直穿过它们,走向二楼尽头的一间房间。

  这里,是她现实与虚幻的交汇。

  房间的门是非常普通的木门,打开那扇不起眼的门,一条狭窄的小巷出现在眼前,昏黄的灯光,阒寂无人的小路,黑色的天空,和它在现实中看起来别无两样。

  苏隐缓步穿过小巷走上二楼客厅,她的猎物还躺在那儿,易碎而美艳,死气沉沉却又充满生机。

  苏隐最喜欢她的眼睛,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深棕色的,因为死亡的降临而显得更清浅了些,像两颗漂亮的琥珀。

  生命生生不息,但是对于每一个个体而言却无法永存。是的,她现在死去了,但是她将以另外一种形式得到永存,死亡的永存。

  苏隐抱起她的作品离开街道,走出那扇门,来到她最爱的房间——她的陈列室。那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作品,每一件都是她的得意之作,今天,这位美丽的小姐也将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苏隐小心地把她放在一张床上,调整好姿势,然后后退两步,看着自己的新作品露出满意的笑容。

  睁开双眼,朝阳跃出山峦,满室柔光。

  ***

  洗完澡简单吃过早餐,苏隐上床睡了几个小时。完成一件作品后发自内心的喜悦让人通体舒畅,她睡得也比平时更好,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还不太想起床,苏隐大大的伸个懒腰,伸手到床边的书架上想挑本书看。指尖滑过书脊或光滑或粗糙的表面,即便只是静静的呼吸着书籍特有的芳香,也能让人心生宁静。

  “YouandIgorough......”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是工作用的电话铃声,苏隐思考了几秒钟才接。她不喜欢把工作带回家里,所以公司的人下班后很少会给她打电话。

  “你好,苏隐。”

  公式化冷淡的声音,显示出与电话另一端人的疏离,虽然来电显示告诉她是一个部门主管的来电。

  “你好苏医生,我是市场营销三部的主管张伟,我有些事情想找您谈谈,可以吗?”

  平凡的名字,平凡的长相,一个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平庸的人,苏隐已经想一口回绝他了,但是男人声音里的哭音和颤抖勾起了她一丝兴趣。

  “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苏隐明知故问。

  “不是,是我的一些私人事情,如果您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男人果然上钩,急急地解释着,却因为过于激动而哽咽了一下。

  “我们在哪儿见面?”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能清晰的听见男人颤抖的呼吸声,苏隐微眯起眼睛带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像是已经透过电话看到了他。

  “谢谢你,苏医生。”男人格外感激的声音让苏隐有些恶心,不过玩玩具总是要付钱的,“在环岛公园旁边的咖啡厅可以吗?”

  “可以,一会儿见。”

  苏隐挂掉电话,轻轻把选好的书推回书架。

  从电话里飘出来的音乐声不难判断,男人应该正坐在环岛咖啡厅里,而且应该已经在咖啡厅里坐了有一段时间了。也许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家,而是住在宾馆里,所以很有可能,他要谈的问题和他的婚姻有关。

  无论如何,一个在苏隐印象里还算沉稳的男人哭泣着来求助,她还是有兴趣见见他的。

  对,很老套,苏隐的工作是一家国际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心理咨询师,她擅长解读他人的思想,并且热衷于对他们进行操纵,同时她又学过医而且杀人,这让她更进一步的向那个神乎其神的虚拟人物——汉尼拔?莱克特博士靠近。

  在这一点上她从不否认,甚至偶尔想起,还会为他们之间惊人的相似而感到惊喜,但内心里她并不认为自己和汉尼拔是同一类人,因为在她的精神殿堂里不存在一个不可进入的角落,她有过伤痛,但她并不惧怕去面对它。

  苏隐选了偏英伦风的衣服,她把头发散下来披在肩上,最大限度弱化了自己的棱角和侵略感,让自己像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女孩儿,这能给一个内心凄惶的中年男人很大安慰。

  在走之前,她最后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微笑。

  很幸运,环岛附近没有堵车,四十分钟后苏隐就站在了咖啡厅门口,她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外面观察张伟。

  他外表看起来还算整洁,但整个人显得很疲惫,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下巴上有一圈不太明显的青色胡渣,要知道,有些旅店是不提供一次性剃须刀的。

  他的西装外套很平整,但是里面的衬衣布满褶皱,说明他昨晚睡觉的时候穿着衬衣,这近一步印证了苏隐之前的猜测。

  完美,这真是一幅完美的落魄中年男人的图景,教科书级的经典。

  苏隐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推开门走进咖啡厅。

  “张主管,你好。”

  苏隐保持着声音的稳定,问好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她不想让画蛇添足的同情刺激这个男人缩回壳里。

  “你好,苏医生。”

  *起身和苏隐握手,坐下后放在桌上的手一直神经质的攥紧又张开,不停反复多次。

  苏医生,一个很疏远的称呼,但苏隐并没有纠正。这个年纪的男人通常迷茫且错乱,他们得到了少年时代梦想的功成名就,回过神来又想变回那翩翩的白衣少年。却突然发现,岁月不仅带给了自己金钱和名利,还带来了一身肥肉和年老体衰。所以面对年轻女人时,他们多少都会带着一些自知或不自知的妄想,妄图用金钱来一圆少年时的美梦。

  可惜苏隐没那个心情身陷桃花,她要的是全然的信任和必要的敬畏,这个称呼就是个不错的开始。

  “小姐,您要点什么?”

  “一杯热牛奶,谢谢。”

  “你不喝咖啡?”

  男人略带慌张而歉意的问。

  “我胃肠不太好,不能吃刺激性的东西。”

  苏隐礼貌的回以一笑。她的神经活跃性太强,摄入咖[包子]啡[包子]因会让她变成一只嗅了猫薄荷的猫。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

  男人焦虑的搓搓手,但是并没有提出要换一个地方,看来他已经相当疲惫了。

  “没关系,”苏隐把送上来的热牛奶用两只手捧着,做出倾听的姿态,“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男人沉重的喘了口气,像在斗牛场上被逼入死角的公牛,他紧抿着嘴,下颌突出,眉头紧皱但眉毛耷拉着。尴尬、悲伤、愤怒、迷茫,数种表情一起出现在男人脸上,让他看上去一下苍老了十岁。

  “我最近和妻子在闹离婚。我们俩是我母亲介绍认识的,其实我不喜欢她,但是我当时年纪不小又没什么钱,我妈看好她,一个劲的催我结婚,也就这么结了。”

  “我们俩性格差异很大,她又是小学毕业没什么文化,平时生活里我们也没有共同语言,所以婚后经常闹矛盾,时间一长我就想要离婚。但是我妈喜欢这个儿媳妇儿,说什么也不同意,那个时候我老婆又怀孕了,怀得还是对双胞胎,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我也没再提过。”

  老套的失败婚姻,苏隐已经开始走神并且后悔来这儿了,她做好准备,在男人的絮絮叨叨结束之后,给他几个中规中矩的建议然后直接走人。

  “我老婆生的是对龙凤胎,全家都挺高兴的,但是两个孩子脾气不好,经常和其他孩子打架。一开始我们谁也没在意,都以为孩子还小,长大就好了。”

  “后来他们上小学一年级刚两个月,有一天老师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学校要劝退这两个孩子,因为他俩在学校打架差点把人打死。当时他们班里有个人高马大的孩子经常欺负别人,也欺负过我这两个孩子,结果他俩就联手用一根绳子勒那个孩子的脖子,等老师发现的时候那个孩子都已经翻白眼了。所幸是时间不长,没出什么大事,我们赔点钱也就完了。但是学校说什么也不让这两个孩子再上学,说他们有暴力倾向,没办法,我们只能给孩子转学。”

  “但是到第二所学校才半年多一点,他俩又因为班长打小报告,就把班级养的兔子给杀了,开肠破肚的放在班长书桌里。现在他们已经换第三所学校了,也不知道能上多长时间。”

  因为第一次对外人说起自己的“家丑”,张伟的表情很尴尬,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即便不断提醒自己苏隐是个心理医生,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无奈和耻辱,然而中国男人的木讷和保守却让他再表达不出更多感情了。

  “他们几岁开始不尿床的?”

  “这两个孩子到现在都还偶尔尿床,我领他们去看过大夫,大夫说是因为多动症。”

  张伟对苏隐的一语中的很惊讶,同时也很尴尬。

  “继续说你和你妻子的事吧。”

  苏隐轻巧的把话题拉回正轨,好像刚才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

  “为了上学的事,我们没少带这两个孩子看过心理医生,但是根本不见效,我知道我老婆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一直觉得丢人。前段时间我妈去世了,丧事一办完她就开始跟我闹,说以前的小区老是着火不安全,要搬家。搬完了家又闹着要生二胎,我俩根本就不符合生二胎的要求,孩子生下来罚款都交不起,再说还有房贷得还,这两个孩子还在上学,正是花钱的时候,我哪有钱再要一个。”

  苏隐低头喝口牛奶,掩饰自己有些兴奋的表情。

  尿床、虐待动物、纵火,一对异卵双胞胎同时在童年时期表现出连环杀手的早期特征,这样的概率极为罕见。

  更让苏隐觉得有意思的是,在早期的模拟犯罪中,两个人是合作关系,而非各自为营,就更加难能可贵了。与隔几年出生的兄弟姐妹不同,双胞胎之间微妙地血缘纽带和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彼此分享的经历,会让他们变得坚不可摧。

  “其实我一直有离婚的心思,现在我妈也走了,昨天晚上她又闹着要二胎,我实在烦得受不了说要离婚,她马上就开始大吵大闹,我一生气就去宾馆住了一晚上。”

  说起离婚的事男人满脸愧疚,不停地搓着手,眼神也躲躲闪闪不敢直视苏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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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做到了营销主管的位置上,男人骨子里依旧是个老实人,商场上的人情世故没能让他学会足够的冷酷和圆滑。

  看着男人畏首畏尾的样子,苏隐已经清楚的看见了食物链金字塔最底端食草动物的生存状态——引颈待戮。

  张伟来公司已经六年了,兢兢业业的干到市场营销三部主管的位置上,却在升职前夕被一个来公司只有两年的年轻人抢走了一单到手的大生意,也同时丢掉了升职的机会。

  其实我们从未远离过自然法则,那些以为的远离不过是我们的自以为是罢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在人类社会比比皆是。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我想离婚。我才四十岁,还有机会再找一个,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但是我又怕她来公司闹,所以一直不敢说,弄得自己心烦意乱的。”

  男人灌了口咖啡不再说话,一时间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来。

  “你知道对一个母亲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苏隐斟酌了很久才开口道。

  “她?呵!”

  明白苏隐是什么意思,男人满脸苦涩,嘲讽的嗤笑了一声。

  “她想要的是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孩子,她的‘好孩子’。”

  她故意加重最后三个字,然后看着男人的脸,观察他的反应。

  张伟一开始很困惑,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苏隐的意思。他先是震怒,接着是鄙视,进而是思考、窃喜和内疚,多种情绪的快速转换让他的脸扭曲了,那张泛着油光,红通通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突然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这个,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搓着手,讪笑着看向苏隐,眼睛里隐隐约约闪着光,就像个意外捡到钱包的人,既兴奋又害怕,还带着那么点沾沾自喜的小得意。

  “你可以顺利离婚,你妻子可以得到一个精神上的依托,还能摆脱两个孩子,你们各取所需,就不用再互相折磨了。况且你也会负担抚养费,让他们不至于孤儿寡母无法生活,也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你觉得呢?”

  苏隐诱惑着他,既真诚又和善,她就像浮士德的魔非斯特,诱惑着人类一步步走向堕落。

  “也就只能这样了。”像是为了给自己鼓劲,张伟轻轻在桌上擂了一拳,“谢谢你,苏医生,真是太感谢你了。”

  他顾不上礼仪,双手越过桌面抓住苏隐的手,用力握了握。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张主管。”

  我将实现你的愿望,而你,将交给我你的灵魂。

  “你在外面一天一夜,老婆也该担心了,还是赶快回家吧。”

  “好,好,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苏医生。”

  张伟站起来去前台结账,中年肥胖的身躯让他显得异常臃肿,从背后看,几乎就像是个垂暮的老人了。

  苏隐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目光越过张伟,投向远处虚无的一点。

  人类,人性,这些就是,渺小,脆弱,虚伪而贪婪。她几乎能理解了,当年写下圣经的那个人是怀着多么愤怒的心情让上帝降下洪水毁灭人间的,他想洗净这个尘世,却忘记,生命不止,罪恶不息。

  我们都惧怕魔鬼,却都不愿意承认,每一个魔鬼都是人心里的欲望幻化而成的兽,当你为欲望所制之日,便是你变成魔鬼之时。

  她能感觉到,那些涌动在身体里的欲望像美杜莎的蛇发一样嘶嘶的吐着信子,渴望温热的生命,创作带给她精神的享受和愉悦,而捕猎让她的灵魂变得完整。

  这次欲望来得如此强烈,像子弹一样击中了她,苏隐甚至僵了几秒钟才重新控制住自己。

  即将到来的夜晚如此美好,怎能辜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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