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绥绥》第六章——害怕_朝暮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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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绥绥》第六章——害怕

  虽然“铃屋”里只有三个人,但表叔还是使出全身解数,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平时遵医嘱节制饮食的静河这天被特许吃香喝辣。表叔甚至捣鼓了饭厅里经年落灰的电视机,接上老掉牙的音箱,新年联欢节目热热闹闹,震得桌上碗盘都在振动。

  为表新年喜气,静河特意给布袍换了条红腰带,腰带与藏蓝袍子撞色撞得惨不忍睹。他专门跑到铃兰眼前显摆了一通,可铃兰心不在焉的,连吐槽都欠奉。静河不甘心地拉扯表叔:“她怎么了啊?”表叔往远处丢一块排骨:“你别多管闲事。”

  叼回排骨的静河发现自己被转移了注意力。

  生气!

  铃兰则根本没有发现餐桌对面的小插曲。

  她魂不守舍地,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拿起手机来瞧一眼。然而没有。未读消息、未接来电,一个都没有——无论嘴上怎么说“失望”,她心底终究还是期望能与最亲密的家人一起过年。可是他们好像真的就忘记了她,犹如甩掉一个碍事的包袱般,将她远远扔开,就再不管不顾了。

  好想哭。

  但表叔辛苦操持了这么一顿大餐,静河也难得能大吃大喝——她不能扫兴。

  不能哭。

  感觉静河挤到身旁,好奇地盯住桌上:“什么东西?”铃兰忍了忍,咬得牙根酸疼,才终于憋回一滴摇摇欲坠的泪水。她心不在焉地答:“手机啊。”静河“哦”一声,片刻后,又不安分地戳她:“能看看吗?”

  手机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

  铃兰只当他捣乱,背过身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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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熬到午夜零点,跨年的钟声响起。漫长的一顿年夜饭,表叔端起成年人的架子,严禁静河这个重病患喝酒,也只肯让小侄女喝了一杯小米酒,他自己则开怀喝了个酩酊大醉。好在饭厅就有床褥,铃兰铺好棉被,吭哧吭哧把表叔拖过去。静河近来愈发神出鬼没,等铃兰给表叔铺好棉被,回头一看,他已不见踪影。

  精疲力竭,满头大汗。走出暖气充足的饭厅,站在冷风横窜的走廊,铃兰猛地打了个寒战。

  她转身回房,拿毛巾,打算下楼泡个澡。

  顺手将手机丢进了罩衫的口袋。

  温泉间还是老样子,空无一人,硫磺白沫沉在地底。飘溢硫磺气的池水没过下巴,铃兰盯着水面愣愣出神。

  “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很精神!说不定会烦到让你头疼呢。”

  铃兰猝然起身,惊得池水

  “哗哗”荡起涟漪。

  谁在说话?!

  ——没有人。

  只有汩汩的水声,比昏暗温泉间的空气更沉闷。

  铃兰无心再泡,匆匆擦身穿衣。喝了点米酒后泡温泉,酒气冲上脑门,铃兰感觉有些胸闷。身体暖洋洋的,也就懒得再换羽绒外套,在“铃屋”的布袍外披了件罩衫,趿着拖鞋就出了门。铃屋位于温泉街的陡坡最顶端,陡坡向下,沿路都是温泉旅馆,她这些日子已经逛得很熟了,觉得挺没意思。再往上,爬过数百级阶梯,据说有间小小的寺庙。酒精壮胆,她仰头将目光投向望不见尽头的石阶,鬼使神差地,脚下调转了方向,走过去。

  大雪后降温,积雪结成厚厚一层冰壳。铃兰穿不惯旅馆的夹脚拖,走平地都磕磕绊绊,更别说冰冻的狭窄石阶。然而她一整晚神游天外,竟不知不觉攀到了石阶中段。

  向上还有数百级阶梯,看不见寺庙的影子。

  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那上头是否真的有座所谓的寺庙。

  风又紧了,呼啸着卷过来。铃兰恍惚觉得,风只要吹得再烈些,就能卷得她直直坠落,粉身碎骨。

  她有些害怕。

  留存在身体里的热气很快挥发殆尽,单薄衣袍抵御不了寒气,冻僵的双脚更是被拖鞋鞋带磨得生疼。她打了退堂鼓,回转身想下去,却不提防鞋底打滑——电光火石间,铃兰抓住了身旁横杆,险险避免了跌坠而下的悲惨命运。

  拖鞋绳带断了。

  没有灯。借着几分暗淡月光,隐约能看见阶梯表面都被坚冰覆盖,并没有落脚处。

  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身体越来越冷。

  铃兰开始慌了。

  她紧抓着石阶中央的横杆不肯松手。可那金属杆积着雪、受着冷风,不比坚冰温暖多少。

  绝望时,手机在罩衫口袋里突兀地震动起来。

  铃兰以为是父母的电话姗姗来迟,急切得一时忘了恐惧,赶紧松开横杆掏手机。然而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不依不饶地、耐心地,一遍自动挂断后又来第二遍。铃兰一头雾水地接起,对方劈头就问:“你在哪里?”

  静河?

  少年在那头听不见回应,有些困惑般,把听筒举高又凑近,“喂喂喂”地大声测试。铃兰被他“喂”得脑仁疼:“喂你个头啊,你不会打电话啊?”没想到静河比她更生气:“”听见了就出声嘛——你在哪里啊?”

  铃兰答了方位,又说:“台阶结冰,拖鞋带子断了,我下不去。”

  静河当即一句“你是不是傻”把她噎了个倒仰。

  火气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少年又道:“等着。”

  不待铃兰答复,便匆匆挂断。

  铃兰抓着传出“嘟嘟”忙音的手机,莫名其妙。

  随即,又听见了他的声音。

  不是来自电波那头。真切的、明晰的,由远及近的声音。

  ”小铃兰?小铃兰你在上面吗?“

  静河是真的出来找她了。

  少年的衣着依然单薄,似乎出来得仓促,连罩衫都没穿。可他却记得给铃兰拿了双绒线袜,隔着三四级阶梯,便朝铃兰伸过手去:“不知道你的棉鞋在哪里,总之你先把这袜子穿上——手给我。”

  台阶太窄,不管是蹲坐还是单脚站立,都有些难度。看出铃兰的畏惧,静河拉过她的手扶在自己肩膀,接着弯下腰,握住她僵冷的脚踝:“抬脚。”

  轻轻地脱下拖鞋,然后,给她套上绒线袜。

  袜子开了口,何况断了绳带的夹脚拖也没法再穿。静河最后背对着她,伏下身,两臂微微张开些。他说“来。”

  “我们回家吧。”静河道。

  忍了整晚的那颗泪珠骤然跌坠而下。它顷刻间干涸在午夜的风中,静河没有看见,连铃兰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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