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第十三章——寿诞
三年过去了。
我恢复了过去一多半的修为，可以附身在宫人身上，也能勉强凝聚成人形四处走动。我看到失宠的嫔妃在荒凉的宫殿里终日看着太阳打发光阴，看到年迈的宦官说起身世声泪俱下，看到白头宫女思念故里神色苍凉。我也看到小宫女偷偷爱恋着御前侍卫却不敢表白，看到新入宫的贵人满怀憧憬又伤心落寞——看到那些新鲜明媚的颜色，后来都蒙了尘积了灰。
他们被宫规困在这里，我们被结界困在这里。都是一样的动弹不得。
我和阿笑说的话题，渐渐变成了“等我们逃出去之后”。等我们逃出去之后，我要带他先逛遍京城最热闹的酒楼、茶馆、戏院，然后我们要在一个春天的早晨出发，一路向南，前往唐诗宋词里写过无数遍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我们要沿着长江泛舟而上，穿过“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三峡，踏上“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雪山大漠。等把天下都走遍了，我们就去海边，造一艘大船，出海去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去寻找传说中的鲛人和龙族。
可是这一切，都得等到我们逃出去之后……我们怎样才能逃出去呢？
皇帝四十岁那年的寿诞特别隆重，请了民间有名的南戏和昆山腔班子来唱戏。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都带着家眷来宫中参与庆贺。从宫门到大殿，一路香风招展，锦绣成堆。后宫里众妃子更是穿上了新款的宫装，珠簪宝翠，个个打扮得雍容华贵。众人费尽心思投其所好，准备精美的歌舞和贵重的贺仪，务必要在这一天把皇帝哄得开开心心的。
阿笑对于宫中的热闹一向反应冷淡，不管我怎么撺掇他去看，他总是说:“你去吧，回来告诉我有多好玩。”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我拖着他的手，晃得像根小狗尾巴，“去嘛去嘛，反正别人都看不见你。”
“皇上寿诞总会请一些道教真人和佛门高僧来祈福。万一他们中有高手，能看出我们的妖身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我事先踩点，看中了一处大殿的屋顶，地势高，能清晰地看到戏台，一旁有飞檐，正好可以遮住我们的身影。因为距离远，只要我们小心翼翼不泄真气，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我带着他混过人群，从大殿后方的僻静之地飞到了屋顶上。我穿着宫女的绛红色裙衫，阿笑穿着偷来的侍卫的天青色袍子，我们在滑不溜脚的琉璃瓦上坐下来。那是旧历的十一月初，天空中只有一痕淡淡的新月。满天星斗灿烂，天河从我们头顶流过。清凌凌的寒风带着锣鼓声吹过来，我看着阿笑，他苍白的脸上有一抹嫣红，双手把我的手握得很紧。
我把皇帝指给阿笑看。万贵妃因病没有出席，皇帝也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但是众人齐心协力，营造出一团和气的景象，皇帝自然也不能不配合。
那晚戏班演的剧目我已经忘了，因为隔得太远，唱词听得不是很分明。只记得戏台上幕布招展，被明灯一照，就像一座海市蜃楼。戏人舞动水袖，在丝竹声中款款吟唱，极尽悲喜之态。我们静静地看着，偶尔互相对视一眼，他从来不笑，但眼睛里满溢着光。
那天的烟花放了很久，看完时已过了三更，寂静暗涌上来。尽管露天很冷很冷，但是阿笑整个晚上都站在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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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恢复了过去一多半的修为，可以附身在宫人身上，也能勉强凝聚成人形四处走动。我看到失宠的嫔妃在荒凉的宫殿里终日看着太阳打发光阴，看到年迈的宦官说起身世声泪俱下，看到白头宫女思念故里神色苍凉。我也看到小宫女偷偷爱恋着御前侍卫却不敢表白，看到新入宫的贵人满怀憧憬又伤心落寞——看到那些新鲜明媚的颜色，后来都蒙了尘积了灰。
他们被宫规困在这里，我们被结界困在这里。都是一样的动弹不得。
我和阿笑说的话题，渐渐变成了“等我们逃出去之后”。等我们逃出去之后，我要带他先逛遍京城最热闹的酒楼、茶馆、戏院，然后我们要在一个春天的早晨出发，一路向南，前往唐诗宋词里写过无数遍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我们要沿着长江泛舟而上，穿过“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三峡，踏上“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雪山大漠。等把天下都走遍了，我们就去海边，造一艘大船，出海去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去寻找传说中的鲛人和龙族。
可是这一切，都得等到我们逃出去之后……我们怎样才能逃出去呢？
皇帝四十岁那年的寿诞特别隆重，请了民间有名的南戏和昆山腔班子来唱戏。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都带着家眷来宫中参与庆贺。从宫门到大殿，一路香风招展，锦绣成堆。后宫里众妃子更是穿上了新款的宫装，珠簪宝翠，个个打扮得雍容华贵。众人费尽心思投其所好，准备精美的歌舞和贵重的贺仪，务必要在这一天把皇帝哄得开开心心的。
阿笑对于宫中的热闹一向反应冷淡，不管我怎么撺掇他去看，他总是说:“你去吧，回来告诉我有多好玩。”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我拖着他的手，晃得像根小狗尾巴，“去嘛去嘛，反正别人都看不见你。”
“皇上寿诞总会请一些道教真人和佛门高僧来祈福。万一他们中有高手，能看出我们的妖身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我事先踩点，看中了一处大殿的屋顶，地势高，能清晰地看到戏台，一旁有飞檐，正好可以遮住我们的身影。因为距离远，只要我们小心翼翼不泄真气，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我带着他混过人群，从大殿后方的僻静之地飞到了屋顶上。我穿着宫女的绛红色裙衫，阿笑穿着偷来的侍卫的天青色袍子，我们在滑不溜脚的琉璃瓦上坐下来。那是旧历的十一月初，天空中只有一痕淡淡的新月。满天星斗灿烂，天河从我们头顶流过。清凌凌的寒风带着锣鼓声吹过来，我看着阿笑，他苍白的脸上有一抹嫣红，双手把我的手握得很紧。
我把皇帝指给阿笑看。万贵妃因病没有出席，皇帝也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但是众人齐心协力，营造出一团和气的景象，皇帝自然也不能不配合。
那晚戏班演的剧目我已经忘了，因为隔得太远，唱词听得不是很分明。只记得戏台上幕布招展，被明灯一照，就像一座海市蜃楼。戏人舞动水袖，在丝竹声中款款吟唱，极尽悲喜之态。我们静静地看着，偶尔互相对视一眼，他从来不笑，但眼睛里满溢着光。
那天的烟花放了很久，看完时已过了三更，寂静暗涌上来。尽管露天很冷很冷，但是阿笑整个晚上都站在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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