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猜~猜~我~是~谁？”像是唱歌一般,每个音节都带上了不同的调调，无一不彰显了来人的好心情。他并非没有感受到身前的人浑身的僵硬，无所谓,这并不影响他堪称幼稚的行为。
相比对方的轻松，清水遥在听到这阵声音的时候思绪更加混乱,原因如下：
太耳熟了！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耳熟了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仔细分析,这有的时候故作幼稚,有的时候贱得出奇的调调,不就是那个人吗——？！
不对,也不一定,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称不上熟稔、不！他们曾经也称不上熟稔啊！再怎么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之后就对他做出这种事情吧？！
而且捂眼睛这个行为确实有些眼熟……虽然不想说,但是就在不久前，清水遥的确有被一个没礼貌的臭流氓遮住眼睛这样那样过——他们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样分析下来清水遥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拿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那个人还嫌他不够乱，干脆松开手，从后圈住他的脖子,将两条手臂坠在他的胸口，然后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喂喂，怎么不说话啦。”
耳边的热气让清水遥浑身都抖了一下。
这个动作惹得身后的人低低地笑出声,他收紧手臂，语气越发愉悦：“怎么眼睛都闭上了？不想看看我是谁吗？”
清水遥：“……”
不敢睁开，我可能还在做梦，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真伤心呢，明明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到头来见面的时候却讨厌我讨厌得都不想看我一眼——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只能黯然地离开这里了。”
圈在脖子上，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手臂缓慢地松开——就在他转身准备假装离开时，袖口传来的微弱的力道。
他低下头，笑着看那个单手捂脸处在崩溃状态中，另一只手却拉住他的清水遥：“好久不见，作者先生。”
“……不，我们还称不上好久不见。”实际上从他离开高专到这里，最多不超过三个小时！！
“那就很高兴再次见面。”
清水遥沉默了一下，长叹一口气，回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太宰先生。”
杀了清水遥他都不可能去猜测那个陪了他这么久的忠实读者，那个卖房子都要给他出版刊物的绝世大恩人，居然会是太宰治！
这怎么可能呢？！！
但就算清水遥再怎么安慰自己眼前的一切可能都只是梦境——这个梦境也确实照进了现实里。
现实告诉他，他万分期待见面的那位读者，就是太宰治。
而清水遥也不可能因为对方是太宰治，就摆出一副疏远的态度，因为……
“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真的很高兴，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终于可以不再是隔着网络聊天，而是能够面对面地分享生活中的点滴——我非常感激你这么长时间的陪伴，所以……请忘记刚刚我不恰当的无理，”清水遥深吸一口气，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重新自我介绍吧。”
“你好，我是清水遥。”他松开太宰治的袖子，然后伸出手掌。
不久后，另一只手掌将他握住。
太宰治脸上同样也都是笑意：“你好，我是太宰治。”
清水遥从不敢想他居然有一天能跟太宰治平淡地说说笑笑，坐在一起喝酒，听他发生在武装侦探社里那些稀奇古怪又有意思的事情，太宰治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说着普通的日常，但只要他想，就能让一件事从他口中变得非常有意思——至少清水遥被他逗得噗噗噗笑得脸都涨红了——如果对方不是太宰治的话，那么一切都跟清水遥想象中一样，跟隔着网线多年没有见面的旧友见面，面对面聊着近况，然后——
“遥，你不觉得你喝得有点多了吗？”
没错，他们的称呼已经从“作者先生”到“清水先生”，到现在亲密无间的“遥”了——至少在外人听来直呼名字的确非常亲密无间。但清水遥固执地喊太宰治为“太宰先生”，太宰治想追究其中的原因，但这个时候清水遥就会假装喝多了，嘿嘿嘿的傻笑着略过这个问题。
清水遥晃晃酒杯，再次露出了招牌的嘿嘿嘿傻笑：“很多吗？不多的吧。”
他换了个话题，顺带给自己的酒杯再满上：“对了太宰先生，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会一直支持我的小说啊，毕竟我写的东西——比如早期写的那些，应该不是你喜欢看的类型吧。”
他又模糊地嘀咕了两声“那么烂都有人看真是不可思议”，继续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补充：“你还看了那么久！还每一章都给我评论！”
太宰治单手托腮，靠在吧台上懒洋洋的：“是啊，我也觉得很神奇，明明不是我爱看的类型，但我还是一章一章地看完了，还给你评论，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写的内容。”
“——最开始我写了什么？”
“比如1个完美的女主角跟18个男人的爱恨情仇之类的？你要我背诵几句名言给你听吗？”
“——不了！千万不要！”清水遥痛苦地捂脸，他早期的得意之作，在他看来如今质量也不差的开山之作，怎么从太宰治嘴里总结出来就显得那么不堪呢？
他对于那本里面每个人的情感变化可是把握得非常精准的！完全可以摘出来当做恋爱小课堂的教材！那不是单纯的恋爱小说！那是人性与社会矛盾冲突之下的情感寄托！从谈恋爱来反应社会的小说可没那么多——清水遥是这么定位自己的第一本的。
当然，当教材是一回事，那些句子从太宰治嘴里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清水遥是绝对不想看到太宰治说什么“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之类的话，他可能会被当场尬到摔到桌子底下去。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太宰治低低地笑了起来，看上去更加放松了一些。
清水遥长叹一口气：“所以呢，太宰先生是为什么开始看我写的东西的呢？”
“为什么啊……”太宰治靠在吧台上，往自己的酒杯里扔了一片薄荷叶，盯着液面绽开的波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勾起嘴角，如同歌剧演员上台表演时那样夸张地感叹，“大概是因为缘分吧！”
见清水遥无语地盯着他，他只得嘀咕了一声“这样听起来不浪漫吗”之后准确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就是有一天我打开手机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正好是你的小说诶！然后我就继续往下读啦。”
太宰治裹着笑意的眼底，是一种更加深邃的情绪——就好像他开玩笑的说法背后，更多的是对于清水遥的试探一样。
恰好低头思考的清水遥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有些分不清太宰治是不是在说谎，也不知道太宰治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谁都知道，太宰治不可能是一个只是因为看到了一本无聊的小说，就会追着看很多年的类型——等等，仔细想想如果是无聊状态的太宰治的话，似乎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奇怪的事情？清水遥愈发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太宰治的谎言了，毕竟太宰治就是这样一个说谎比说真话更加让人相信的人。
不过清水遥更加倾向于另一种可能——太宰治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才会这样接近自己。
试想，如果是太宰治这样敏锐的人，的确有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力缺失了点什么东西，但是清水遥不明白的是，仅凭一篇小说，太宰治是怎么发现他的？总不可能是太宰治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读他写的东西了……吧？
清水遥抬头，疑惑地看着笑眯眯的太宰治。
嗯，不太可能，就他以前跟中也好的关系，太宰治那么讨厌中也，自己肯定也被带着一起讨厌了，怎么可能去调查讨厌的人的小跟班嘛。
太宰治看着清水遥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深沉，觉得有点好笑：“你在想什么？”
在想要不要也试探一下你。
清水遥收回视线：“没什么。”
“不过要出来跟你见一面可真是困难啊。”
“为什么？”清水遥随口问，“工作很忙吗？”
“是工作以外的事情让我很忙，”太宰治意味深长地说，“说到这个，我有点事情比较好奇，遥能不能为我解答这个问题呢？”
清水遥摩擦冰酒杯外那一层水雾的手停住：“……你先问问看？虽然我不认为我能回答聪明的太宰先生的问题。”
太宰治嘴角的笑意加深：“你的确可以哦，我想问的是——”
他慢慢凑近清水遥的耳朵：“你跟那个小矮子——中原中也——是什么关系呢？”
清水遥愣住，下意识抬头，恰好撞进了太宰治深邃的眼眸里——他清晰地从对方眼中读到了自己傻子一般的脸：“什、什么？我跟中也？”
“‘中也’啊，真是亲密的称呼呢。”太宰治继续凑近，见清水遥不适地想要往后缩之后，手覆上了他的手背，“遥不可以为我解答吗？”
“倒也……等等，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啊？”我跟中也也就见过两次面啊？
太宰治笑笑：“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要出来跟你见面很困难，因为我发现，你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黑漆漆的家伙呢。”
“你是说港——”
太宰治捏住清水遥的下巴，成功制止了对方说出这个令他感到厌恶的词语：“那个小矮子在调查你，而我为了掩盖你的踪迹——”当然，要掩盖的踪迹并不止针对于中原中也，太宰治长叹，真情实感地说：“为了给你善后，我可是每天都处于加班加点的状态呢。”
清水遥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中也在调查我？可是中也为什么——”
啊，想起来了。
那个陪他睡的约定。
嘶……好像的确已经有几天没跟中也联系过了，他不会以为自己跑了吧？
太宰治察觉到了清水遥神色里的变化：“所以我才问，你跟中也……是什么关系呢？”
清水遥沉默。
“其实从港口mafia离开前——看你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于我的前职业啊，放心，这只是感叹，没有深层的意义——森先生曾经委托给我一个任务，关于那个小矮子的，”太宰治退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平静得一点都没有正在跟路人诉说mafia内部情报的紧张样子，“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中也变得很奇怪，是情绪上的，他变得易怒，暴躁，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会长时间的发呆，任务的时候也会突然走神，以至于某次他被人从背后偷袭了都没有反击——中也只是看到了任务点对面的游乐园大门而已。”
“不止是森先生，其实中也自己都发觉了自己的变化，大家都想改变，但是效果不太好——现在你看到的就是中也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往好了说，他内敛，不露喜怒，往坏了说——”太宰治冷笑一声，“像个疯子。”
“然而很遗憾的是，直到我离开mafia的时候，都没能完成这个任务，不过最近，中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清水遥突然攥紧了杯子，又因为手中的冰凉而猛地回神，掩饰性地立刻放松了手。
太宰治了然地笑了笑，换了个聊天角度：“我们第一次约好见面的那天，你应该就是碰到中也了吧，你们做了什么，或者说，你们约定了什么，让他现在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你。”
“……那太宰先生呢。”清水遥开口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光是想象到中也的变化，以及那个极度可能让他发生这种不好变化的原因，清水遥就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狠狠扼住——他感到愧疚，他从未想过将不好的东西带给他的朋友。
无端的怒火充斥着清水遥的心扉，他明白这全都是自己的原因，但他还是忍不住对想要揭开这一切的人发火。清水遥抬头，眼角微红，质问眼前的人：“那太宰先生呢，为什么要追究我跟他的关系。”
太宰治冷静地看着清水遥，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这个我要晚一点才能回答你。”
“你看上去有点难过，需要我抱着安慰你吗？”
“…………抱歉，我有点心急。”清水遥搓了一下脸，站起来，“我去趟卫生间。”
离开前，清水遥背对着太宰治站定：“太宰先生……是怎样认为夺走某人记忆的行为呢。”
他是冷静的，自暴自弃的，同时，也带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太宰治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飘在自己杯子里的那片薄荷叶——他的酒杯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再也看不到任何波纹。
他没有回答，清水遥也没有打算等这个答案。
就像明牌一般的对话。
等清水遥再回来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过之前的话题，就好像不久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幻觉而已。
两个人说说笑笑，又开始继续聊那些仿佛怎么也聊不完的天。
太宰治单手托腮，不太赞同地看着清水遥：“你从我们刚刚见面开始就一直在喝哦。”
清水遥推推手边的空酒杯，示意酒保在给他来一杯，然后冲太宰治微笑：“因为今天很高兴嘛，跟聊了好久好久的朋友终于见到面啦。”
“那也不能一直这么喝啊，”太宰治叹气，手在清水遥勉强晃了晃，果不其然发现对方的眼神都开始变得朦胧了，“你的酒品怎样？我可不想照顾一个胡闹的酒鬼啊。”
“不知道诶。”喝了不少的清水遥说话都开始变得慢吞吞的，放任被酒精浇灌了后果就是一张嘴就能闻到浓烈的酒味。清水遥打了个隔，刚要继续喝的时候，手里的杯子就被另一个人夺走——清水遥拍桌子表示自己不高兴：“今天可是我们的久别重逢！多、嗝、多喝一点怎么啦！太宰先生才是，应该再干一杯！”
太宰治叹气，把清水遥杯子里剩余的酒一口喝完：“好了，我干杯了，这样可以了吗？”
“那就再来一杯！”
“饶了我吧，”他把清水遥架到自己身上，“你就不怕喝多之后被我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吗。”
被酒精麻痹大脑的清水遥反应速度一降再降，他靠在太宰治的肩上，跟他一起上了出租车，等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才嘀嘀咕咕起来：“我又不是女人呢……能被做什么事情……”
司机幽幽地盯着后视镜里的太宰治：“……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哦。”
仿佛如果太宰治再不解释点什么，这辆车就要冲到隔壁的街道——警视厅总部就在那边，很近，只需要吼一嗓子就会冲出来二十几个大汉把这个柔弱的坏人制服。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被路人想要扭送进公安局……太宰治无奈捏眉心，“别听他胡说，我是他朋友，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家而已。”
司机先生仍然警惕：“真的吗？”
太宰治：“……”
轻轻拍拍清水遥的侧脸：“喂，说话，解释。”
清水遥露出幸福的笑容：“太宰先生是我认识十几年的好朋友啦！！”
“……倒也没有十几年那么久——”下意识接话的太宰治顿了一下，沉默之后对司机先生露出微笑，“就是他说得这样。”
热心司机勉强信了，他特意把车停在公寓门口有监控的地方，让太宰治一下车就能被监控拍到全脸——如果真的出事的话也方便后续警方取证。
“——喂小子！我可盯着这里哦！你不要胡来！送他回去之后立马下楼！”
太宰治：“……你看，都是因为你，我都被当成坏人了。”
清水遥头晕目眩，靠着太宰治才勉强不摔倒，闻言的他咧开一个傻笑——脑子被酒精糊住的他根本没听懂太宰治在说些什么。
太宰治再次叹气：“站稳一点，嗯？”
路灯之下，太宰治的脸色看上去疲惫极了。
“好哦。”清水遥慢吞吞地努力想要站稳——然后差点一头歪到了路灯杆上，幸好太宰治及时拉住了他。
“我说，遥，”也许是因为路灯的亮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柔和，连太宰治的表情看上去都便温柔了不少，“我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没有给你答案——我之前说晚一点，现在已经足够晚了。”
其实现在并不算深夜，但是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空荡荡的街道上，只能听到大约是打工人搬砖回家后停车时的马达轰鸣声。
很快，这股轰鸣声也停止了。
太宰治静静等待清水遥的回答，奈何清水遥只是懵懂地看着他，一点都没有追问的意思。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追问你跟中也的关系——其实很简单，比起中也来说，我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
清水遥的眼神更加懵懂了。
“就像你说的，我们认识了——十几年，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聊天，我足够了解你，我知道你需要的是稳定的陪伴关系，所以比起中也，为什么不考虑我呢。”
太宰治的声音听上去仍然平稳，呼吸频率也没有任何变化。
“要不要试试跟我交往呢，遥。”
路灯下，清水遥仰着头看太宰治，然后身子一歪，被扶住的同时打了个哈切。
太宰治没好气地点他的额头，把本就站不稳的酒鬼点得整个人都向后倒去——他顺势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低声说：“要是你告诉我因为喝醉，所以明天醒来后你就不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情的话——”
清水遥歪头，眯着眼睛又打了个哈切：“……你就会生气吗。”
“不，我会让这件事重复发生，直到你能完全、清晰的记住为止。”
清水遥的回答是把自己一头砸到了太宰治的胸口：“我好困，想睡觉了。”
“好吧，那就回去睡觉。”
两个人都没有动，就像静止在原地，互相拥住对方的雕像一样。
良久，清水遥抬头，而太宰治正在低头看他。
那双在夜晚仿佛一阵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一双手覆盖住了他的脸颊，太宰治的神色里才多出了一抹触动。
这个动作……就好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实物表演一样。太宰治静静地等待着，他不清楚清水遥看到了什么，如果没错的话，清水遥似乎想要……掀开他挡住眼睛的绷带？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把那玩意绑在脸上了。
太宰治突然又皱眉，因为他发现清水遥的手只是做了一个快要掀开绷带的动作之后，立刻又停下了，还有想要松手的势头——这让太宰治本能地感到不悦，所以在他本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抓住了清水遥的手腕。
“遥。”他警告地低声说。
清水遥手颤了一下，眼底猛地闪过一丝清醒，但很快，他的眼神再次变得朦胧。
“……唔。”他模模糊糊地对太宰治的呼唤作出回应。
太宰治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清水遥：“……”
“没关系，你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
“如果我对你另有所图的话，根本不必等到现在，不是吗？”太宰治轻声说。
“什么事情都可以吗？”清水遥迟钝地对他上一句话给出了反应。
说罢，他挣脱掉太宰治的手，再次捧住对方的脸——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柔软的唇瓣贴合上了另一人的薄唇。
太宰治瞪大了眼睛，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另外那个人的动作——舌尖动了动，还舔了一口他的唇缝——但是就在太宰治认为清水遥会继续的时候，清水遥又嘟嘟囔囔地退开了。
“……心跳都没变快，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交往？”清水遥最后几个音节已经模糊到几乎是耳语的程度，但两人的距离十分接近，所以太宰治完整地听全了清水遥所有的抱怨。
他沉默地把彻底睡过去的人抱在怀里，熟练摸出对方口袋里的钥匙，然后把在最后关头睡着的家伙放到了床上。
太宰治没有开灯，他站在床头的位置，安静地注视清水遥，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以同样小声的音量学着清水遥嘀嘀咕咕：“胡说。”
“如果运动量过大的话，就算是我心跳也会发生变化的。”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反正太宰治就是这么说了。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灌醉呢？明明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那么警惕——害怕秘密被我发现吗。”
“那现在……你是因为希望我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所以才放任自己不设防？”
太宰治朝清水遥伸出手，他的身上开始绽放出微微的蓝光——如果有其他人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来这股光芒跟他拿着宿傩手指时的亮光完全一样——这是异能“人间失格”即将发动前的征兆。
他的指尖越来越靠近清水遥，指腹似乎都已经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上的热度。
太宰治定定地盯着清水遥。
然而，当他的指尖彻底碰到清水遥的额头的时候，那股蓝光却全然消失了。
太宰治只是理了理清水遥额头的碎发，然后勾唇：“我可是超级讨厌走别人写好的剧情的类型啊。”
这么自言自语着，太宰治走到窗前，想把窗帘拉住，但是当窗帘彻底合上的前一秒，他看到了那辆停在黑暗里的车。
“……啊。”
“意外之喜，还以为你要磨蹭到明天才回过来呢。”
“刚刚那一幕被你看到了吗？”
“中也。”
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任何风景。
本意的确是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正如太宰治所说的那样，如果只是想这样的话，他大可在发现异样的第一时间就去找到清水遥，而不是就这样从旁观到接近，等待这么多年——而其中的原因，太宰治也说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有趣吧。”这是一个充满了敷衍的答案。
太宰治回头。
“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第二天——
太宰治闭着眼睛，精准地抓住了身边静悄悄想要离开的家伙。
“遥，你昨天晚上拉着我说甜言蜜语把我骗到床上的时候，可没说你吃干抹净后会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哦。”
“……我没有拍屁股。”
“你要当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吗？”
“说不定我的肚子里现在已经有你的宝宝了哦。”
太宰治笑眯眯地睁眼，点了点自己脖子上的红痕。
“昨天真是一个相当热情的夜晚呢。”
清水遥彻底说不出话了：“……”
痛苦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遥遥喜提【渣男】称号！（放烟花
感谢在2021-10-2322:55:01~2021-10-2616:2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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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对方的轻松，清水遥在听到这阵声音的时候思绪更加混乱,原因如下：
太耳熟了！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耳熟了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仔细分析,这有的时候故作幼稚,有的时候贱得出奇的调调,不就是那个人吗——？！
不对,也不一定,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称不上熟稔、不！他们曾经也称不上熟稔啊！再怎么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之后就对他做出这种事情吧？！
而且捂眼睛这个行为确实有些眼熟……虽然不想说,但是就在不久前，清水遥的确有被一个没礼貌的臭流氓遮住眼睛这样那样过——他们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样分析下来清水遥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拿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那个人还嫌他不够乱，干脆松开手，从后圈住他的脖子,将两条手臂坠在他的胸口，然后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喂喂，怎么不说话啦。”
耳边的热气让清水遥浑身都抖了一下。
这个动作惹得身后的人低低地笑出声,他收紧手臂，语气越发愉悦：“怎么眼睛都闭上了？不想看看我是谁吗？”
清水遥：“……”
不敢睁开，我可能还在做梦，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真伤心呢，明明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到头来见面的时候却讨厌我讨厌得都不想看我一眼——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只能黯然地离开这里了。”
圈在脖子上，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手臂缓慢地松开——就在他转身准备假装离开时，袖口传来的微弱的力道。
他低下头，笑着看那个单手捂脸处在崩溃状态中，另一只手却拉住他的清水遥：“好久不见，作者先生。”
“……不，我们还称不上好久不见。”实际上从他离开高专到这里，最多不超过三个小时！！
“那就很高兴再次见面。”
清水遥沉默了一下，长叹一口气，回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太宰先生。”
杀了清水遥他都不可能去猜测那个陪了他这么久的忠实读者，那个卖房子都要给他出版刊物的绝世大恩人，居然会是太宰治！
这怎么可能呢？！！
但就算清水遥再怎么安慰自己眼前的一切可能都只是梦境——这个梦境也确实照进了现实里。
现实告诉他，他万分期待见面的那位读者，就是太宰治。
而清水遥也不可能因为对方是太宰治，就摆出一副疏远的态度，因为……
“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真的很高兴，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终于可以不再是隔着网络聊天，而是能够面对面地分享生活中的点滴——我非常感激你这么长时间的陪伴，所以……请忘记刚刚我不恰当的无理，”清水遥深吸一口气，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重新自我介绍吧。”
“你好，我是清水遥。”他松开太宰治的袖子，然后伸出手掌。
不久后，另一只手掌将他握住。
太宰治脸上同样也都是笑意：“你好，我是太宰治。”
清水遥从不敢想他居然有一天能跟太宰治平淡地说说笑笑，坐在一起喝酒，听他发生在武装侦探社里那些稀奇古怪又有意思的事情，太宰治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说着普通的日常，但只要他想，就能让一件事从他口中变得非常有意思——至少清水遥被他逗得噗噗噗笑得脸都涨红了——如果对方不是太宰治的话，那么一切都跟清水遥想象中一样，跟隔着网线多年没有见面的旧友见面，面对面聊着近况，然后——
“遥，你不觉得你喝得有点多了吗？”
没错，他们的称呼已经从“作者先生”到“清水先生”，到现在亲密无间的“遥”了——至少在外人听来直呼名字的确非常亲密无间。但清水遥固执地喊太宰治为“太宰先生”，太宰治想追究其中的原因，但这个时候清水遥就会假装喝多了，嘿嘿嘿的傻笑着略过这个问题。
清水遥晃晃酒杯，再次露出了招牌的嘿嘿嘿傻笑：“很多吗？不多的吧。”
他换了个话题，顺带给自己的酒杯再满上：“对了太宰先生，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会一直支持我的小说啊，毕竟我写的东西——比如早期写的那些，应该不是你喜欢看的类型吧。”
他又模糊地嘀咕了两声“那么烂都有人看真是不可思议”，继续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补充：“你还看了那么久！还每一章都给我评论！”
太宰治单手托腮，靠在吧台上懒洋洋的：“是啊，我也觉得很神奇，明明不是我爱看的类型，但我还是一章一章地看完了，还给你评论，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写的内容。”
“——最开始我写了什么？”
“比如1个完美的女主角跟18个男人的爱恨情仇之类的？你要我背诵几句名言给你听吗？”
“——不了！千万不要！”清水遥痛苦地捂脸，他早期的得意之作，在他看来如今质量也不差的开山之作，怎么从太宰治嘴里总结出来就显得那么不堪呢？
他对于那本里面每个人的情感变化可是把握得非常精准的！完全可以摘出来当做恋爱小课堂的教材！那不是单纯的恋爱小说！那是人性与社会矛盾冲突之下的情感寄托！从谈恋爱来反应社会的小说可没那么多——清水遥是这么定位自己的第一本的。
当然，当教材是一回事，那些句子从太宰治嘴里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清水遥是绝对不想看到太宰治说什么“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之类的话，他可能会被当场尬到摔到桌子底下去。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太宰治低低地笑了起来，看上去更加放松了一些。
清水遥长叹一口气：“所以呢，太宰先生是为什么开始看我写的东西的呢？”
“为什么啊……”太宰治靠在吧台上，往自己的酒杯里扔了一片薄荷叶，盯着液面绽开的波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勾起嘴角，如同歌剧演员上台表演时那样夸张地感叹，“大概是因为缘分吧！”
见清水遥无语地盯着他，他只得嘀咕了一声“这样听起来不浪漫吗”之后准确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就是有一天我打开手机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正好是你的小说诶！然后我就继续往下读啦。”
太宰治裹着笑意的眼底，是一种更加深邃的情绪——就好像他开玩笑的说法背后，更多的是对于清水遥的试探一样。
恰好低头思考的清水遥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有些分不清太宰治是不是在说谎，也不知道太宰治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谁都知道，太宰治不可能是一个只是因为看到了一本无聊的小说，就会追着看很多年的类型——等等，仔细想想如果是无聊状态的太宰治的话，似乎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奇怪的事情？清水遥愈发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太宰治的谎言了，毕竟太宰治就是这样一个说谎比说真话更加让人相信的人。
不过清水遥更加倾向于另一种可能——太宰治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才会这样接近自己。
试想，如果是太宰治这样敏锐的人，的确有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力缺失了点什么东西，但是清水遥不明白的是，仅凭一篇小说，太宰治是怎么发现他的？总不可能是太宰治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读他写的东西了……吧？
清水遥抬头，疑惑地看着笑眯眯的太宰治。
嗯，不太可能，就他以前跟中也好的关系，太宰治那么讨厌中也，自己肯定也被带着一起讨厌了，怎么可能去调查讨厌的人的小跟班嘛。
太宰治看着清水遥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深沉，觉得有点好笑：“你在想什么？”
在想要不要也试探一下你。
清水遥收回视线：“没什么。”
“不过要出来跟你见一面可真是困难啊。”
“为什么？”清水遥随口问，“工作很忙吗？”
“是工作以外的事情让我很忙，”太宰治意味深长地说，“说到这个，我有点事情比较好奇，遥能不能为我解答这个问题呢？”
清水遥摩擦冰酒杯外那一层水雾的手停住：“……你先问问看？虽然我不认为我能回答聪明的太宰先生的问题。”
太宰治嘴角的笑意加深：“你的确可以哦，我想问的是——”
他慢慢凑近清水遥的耳朵：“你跟那个小矮子——中原中也——是什么关系呢？”
清水遥愣住，下意识抬头，恰好撞进了太宰治深邃的眼眸里——他清晰地从对方眼中读到了自己傻子一般的脸：“什、什么？我跟中也？”
“‘中也’啊，真是亲密的称呼呢。”太宰治继续凑近，见清水遥不适地想要往后缩之后，手覆上了他的手背，“遥不可以为我解答吗？”
“倒也……等等，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啊？”我跟中也也就见过两次面啊？
太宰治笑笑：“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要出来跟你见面很困难，因为我发现，你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黑漆漆的家伙呢。”
“你是说港——”
太宰治捏住清水遥的下巴，成功制止了对方说出这个令他感到厌恶的词语：“那个小矮子在调查你，而我为了掩盖你的踪迹——”当然，要掩盖的踪迹并不止针对于中原中也，太宰治长叹，真情实感地说：“为了给你善后，我可是每天都处于加班加点的状态呢。”
清水遥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中也在调查我？可是中也为什么——”
啊，想起来了。
那个陪他睡的约定。
嘶……好像的确已经有几天没跟中也联系过了，他不会以为自己跑了吧？
太宰治察觉到了清水遥神色里的变化：“所以我才问，你跟中也……是什么关系呢？”
清水遥沉默。
“其实从港口mafia离开前——看你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于我的前职业啊，放心，这只是感叹，没有深层的意义——森先生曾经委托给我一个任务，关于那个小矮子的，”太宰治退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平静得一点都没有正在跟路人诉说mafia内部情报的紧张样子，“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中也变得很奇怪，是情绪上的，他变得易怒，暴躁，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会长时间的发呆，任务的时候也会突然走神，以至于某次他被人从背后偷袭了都没有反击——中也只是看到了任务点对面的游乐园大门而已。”
“不止是森先生，其实中也自己都发觉了自己的变化，大家都想改变，但是效果不太好——现在你看到的就是中也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往好了说，他内敛，不露喜怒，往坏了说——”太宰治冷笑一声，“像个疯子。”
“然而很遗憾的是，直到我离开mafia的时候，都没能完成这个任务，不过最近，中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清水遥突然攥紧了杯子，又因为手中的冰凉而猛地回神，掩饰性地立刻放松了手。
太宰治了然地笑了笑，换了个聊天角度：“我们第一次约好见面的那天，你应该就是碰到中也了吧，你们做了什么，或者说，你们约定了什么，让他现在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你。”
“……那太宰先生呢。”清水遥开口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光是想象到中也的变化，以及那个极度可能让他发生这种不好变化的原因，清水遥就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狠狠扼住——他感到愧疚，他从未想过将不好的东西带给他的朋友。
无端的怒火充斥着清水遥的心扉，他明白这全都是自己的原因，但他还是忍不住对想要揭开这一切的人发火。清水遥抬头，眼角微红，质问眼前的人：“那太宰先生呢，为什么要追究我跟他的关系。”
太宰治冷静地看着清水遥，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这个我要晚一点才能回答你。”
“你看上去有点难过，需要我抱着安慰你吗？”
“…………抱歉，我有点心急。”清水遥搓了一下脸，站起来，“我去趟卫生间。”
离开前，清水遥背对着太宰治站定：“太宰先生……是怎样认为夺走某人记忆的行为呢。”
他是冷静的，自暴自弃的，同时，也带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太宰治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飘在自己杯子里的那片薄荷叶——他的酒杯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再也看不到任何波纹。
他没有回答，清水遥也没有打算等这个答案。
就像明牌一般的对话。
等清水遥再回来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过之前的话题，就好像不久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幻觉而已。
两个人说说笑笑，又开始继续聊那些仿佛怎么也聊不完的天。
太宰治单手托腮，不太赞同地看着清水遥：“你从我们刚刚见面开始就一直在喝哦。”
清水遥推推手边的空酒杯，示意酒保在给他来一杯，然后冲太宰治微笑：“因为今天很高兴嘛，跟聊了好久好久的朋友终于见到面啦。”
“那也不能一直这么喝啊，”太宰治叹气，手在清水遥勉强晃了晃，果不其然发现对方的眼神都开始变得朦胧了，“你的酒品怎样？我可不想照顾一个胡闹的酒鬼啊。”
“不知道诶。”喝了不少的清水遥说话都开始变得慢吞吞的，放任被酒精浇灌了后果就是一张嘴就能闻到浓烈的酒味。清水遥打了个隔，刚要继续喝的时候，手里的杯子就被另一个人夺走——清水遥拍桌子表示自己不高兴：“今天可是我们的久别重逢！多、嗝、多喝一点怎么啦！太宰先生才是，应该再干一杯！”
太宰治叹气，把清水遥杯子里剩余的酒一口喝完：“好了，我干杯了，这样可以了吗？”
“那就再来一杯！”
“饶了我吧，”他把清水遥架到自己身上，“你就不怕喝多之后被我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吗。”
被酒精麻痹大脑的清水遥反应速度一降再降，他靠在太宰治的肩上，跟他一起上了出租车，等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才嘀嘀咕咕起来：“我又不是女人呢……能被做什么事情……”
司机幽幽地盯着后视镜里的太宰治：“……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哦。”
仿佛如果太宰治再不解释点什么，这辆车就要冲到隔壁的街道——警视厅总部就在那边，很近，只需要吼一嗓子就会冲出来二十几个大汉把这个柔弱的坏人制服。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被路人想要扭送进公安局……太宰治无奈捏眉心，“别听他胡说，我是他朋友，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家而已。”
司机先生仍然警惕：“真的吗？”
太宰治：“……”
轻轻拍拍清水遥的侧脸：“喂，说话，解释。”
清水遥露出幸福的笑容：“太宰先生是我认识十几年的好朋友啦！！”
“……倒也没有十几年那么久——”下意识接话的太宰治顿了一下，沉默之后对司机先生露出微笑，“就是他说得这样。”
热心司机勉强信了，他特意把车停在公寓门口有监控的地方，让太宰治一下车就能被监控拍到全脸——如果真的出事的话也方便后续警方取证。
“——喂小子！我可盯着这里哦！你不要胡来！送他回去之后立马下楼！”
太宰治：“……你看，都是因为你，我都被当成坏人了。”
清水遥头晕目眩，靠着太宰治才勉强不摔倒，闻言的他咧开一个傻笑——脑子被酒精糊住的他根本没听懂太宰治在说些什么。
太宰治再次叹气：“站稳一点，嗯？”
路灯之下，太宰治的脸色看上去疲惫极了。
“好哦。”清水遥慢吞吞地努力想要站稳——然后差点一头歪到了路灯杆上，幸好太宰治及时拉住了他。
“我说，遥，”也许是因为路灯的亮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柔和，连太宰治的表情看上去都便温柔了不少，“我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没有给你答案——我之前说晚一点，现在已经足够晚了。”
其实现在并不算深夜，但是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空荡荡的街道上，只能听到大约是打工人搬砖回家后停车时的马达轰鸣声。
很快，这股轰鸣声也停止了。
太宰治静静等待清水遥的回答，奈何清水遥只是懵懂地看着他，一点都没有追问的意思。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追问你跟中也的关系——其实很简单，比起中也来说，我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
清水遥的眼神更加懵懂了。
“就像你说的，我们认识了——十几年，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聊天，我足够了解你，我知道你需要的是稳定的陪伴关系，所以比起中也，为什么不考虑我呢。”
太宰治的声音听上去仍然平稳，呼吸频率也没有任何变化。
“要不要试试跟我交往呢，遥。”
路灯下，清水遥仰着头看太宰治，然后身子一歪，被扶住的同时打了个哈切。
太宰治没好气地点他的额头，把本就站不稳的酒鬼点得整个人都向后倒去——他顺势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低声说：“要是你告诉我因为喝醉，所以明天醒来后你就不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情的话——”
清水遥歪头，眯着眼睛又打了个哈切：“……你就会生气吗。”
“不，我会让这件事重复发生，直到你能完全、清晰的记住为止。”
清水遥的回答是把自己一头砸到了太宰治的胸口：“我好困，想睡觉了。”
“好吧，那就回去睡觉。”
两个人都没有动，就像静止在原地，互相拥住对方的雕像一样。
良久，清水遥抬头，而太宰治正在低头看他。
那双在夜晚仿佛一阵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一双手覆盖住了他的脸颊，太宰治的神色里才多出了一抹触动。
这个动作……就好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实物表演一样。太宰治静静地等待着，他不清楚清水遥看到了什么，如果没错的话，清水遥似乎想要……掀开他挡住眼睛的绷带？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把那玩意绑在脸上了。
太宰治突然又皱眉，因为他发现清水遥的手只是做了一个快要掀开绷带的动作之后，立刻又停下了，还有想要松手的势头——这让太宰治本能地感到不悦，所以在他本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抓住了清水遥的手腕。
“遥。”他警告地低声说。
清水遥手颤了一下，眼底猛地闪过一丝清醒，但很快，他的眼神再次变得朦胧。
“……唔。”他模模糊糊地对太宰治的呼唤作出回应。
太宰治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清水遥：“……”
“没关系，你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
“如果我对你另有所图的话，根本不必等到现在，不是吗？”太宰治轻声说。
“什么事情都可以吗？”清水遥迟钝地对他上一句话给出了反应。
说罢，他挣脱掉太宰治的手，再次捧住对方的脸——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柔软的唇瓣贴合上了另一人的薄唇。
太宰治瞪大了眼睛，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另外那个人的动作——舌尖动了动，还舔了一口他的唇缝——但是就在太宰治认为清水遥会继续的时候，清水遥又嘟嘟囔囔地退开了。
“……心跳都没变快，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交往？”清水遥最后几个音节已经模糊到几乎是耳语的程度，但两人的距离十分接近，所以太宰治完整地听全了清水遥所有的抱怨。
他沉默地把彻底睡过去的人抱在怀里，熟练摸出对方口袋里的钥匙，然后把在最后关头睡着的家伙放到了床上。
太宰治没有开灯，他站在床头的位置，安静地注视清水遥，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以同样小声的音量学着清水遥嘀嘀咕咕：“胡说。”
“如果运动量过大的话，就算是我心跳也会发生变化的。”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反正太宰治就是这么说了。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灌醉呢？明明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那么警惕——害怕秘密被我发现吗。”
“那现在……你是因为希望我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所以才放任自己不设防？”
太宰治朝清水遥伸出手，他的身上开始绽放出微微的蓝光——如果有其他人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来这股光芒跟他拿着宿傩手指时的亮光完全一样——这是异能“人间失格”即将发动前的征兆。
他的指尖越来越靠近清水遥，指腹似乎都已经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上的热度。
太宰治定定地盯着清水遥。
然而，当他的指尖彻底碰到清水遥的额头的时候，那股蓝光却全然消失了。
太宰治只是理了理清水遥额头的碎发，然后勾唇：“我可是超级讨厌走别人写好的剧情的类型啊。”
这么自言自语着，太宰治走到窗前，想把窗帘拉住，但是当窗帘彻底合上的前一秒，他看到了那辆停在黑暗里的车。
“……啊。”
“意外之喜，还以为你要磨蹭到明天才回过来呢。”
“刚刚那一幕被你看到了吗？”
“中也。”
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任何风景。
本意的确是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正如太宰治所说的那样，如果只是想这样的话，他大可在发现异样的第一时间就去找到清水遥，而不是就这样从旁观到接近，等待这么多年——而其中的原因，太宰治也说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有趣吧。”这是一个充满了敷衍的答案。
太宰治回头。
“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第二天——
太宰治闭着眼睛，精准地抓住了身边静悄悄想要离开的家伙。
“遥，你昨天晚上拉着我说甜言蜜语把我骗到床上的时候，可没说你吃干抹净后会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哦。”
“……我没有拍屁股。”
“你要当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吗？”
“说不定我的肚子里现在已经有你的宝宝了哦。”
太宰治笑眯眯地睁眼，点了点自己脖子上的红痕。
“昨天真是一个相当热情的夜晚呢。”
清水遥彻底说不出话了：“……”
痛苦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遥遥喜提【渣男】称号！（放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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