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的胸襟
火影办公室。
鸣人进门让千岁随便坐，后者便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随后，鸣人看似随意的挥了挥手，正看着他的千岁，眸中神色一闪。
倒了两杯水，鸣人转身就看见千岁似有似无的看向之前暗部藏身地方的眼神。他笑了笑：“不愧是你呢。”
千岁愣住了，连鸣人把杯子放在他面前都没注意到。
除了母亲，第一次有人这样称赞他。不是“不愧是美奈子/鼬的儿子”，而是“不愧是你”。
即使对自己素未蒙面的父亲尊敬又向往，千岁的内心，还是渴望着旁人的认同的，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最尊敬的人之一。
而鸣人，则是目光柔和的看着千岁，脑海里却是想着那令他感动不已的一幕。
这孩子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传递给他的记忆中的一幕。
幼小的黑发男孩，趴在地上用粉笔绘制着比他大很多倍的巨大的圆形复杂图案。他的脸沾上了泥土，显得他认真的侧脸有几分调皮。金色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丝丝缕缕的照射下来，男孩被阳光笼罩，五官精致的他仿佛小天使一样可爱。
终于，男孩完成了绘制，站起身小心的退出圈外，最后看了看自己的作品，随后抬头，朝“自己”的方向给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的皮肤白皙，在阳光下更是泛着金光。黑色短发有些凌乱，却显得非常柔软。大大的双眼愉快的弯起，像猫一样可爱。
视线的主人——千岁的母亲，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出声夸奖，声音中满是自豪和疼爱。
【不愧是你呢，千岁。】
思绪渐渐回归，鸣人看着眼前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冰冷的孩子，心下暗叹。
伟大的母亲，给他她自己的记忆，是想让他对她的孩子多加照顾。他不知道传递记忆这种事情是怎样做到的，但是，他相信那样一个爱着自己的孩子的人，不会有恶意。
况且，那些记忆固然让他充分体会到了那位母亲对千岁的爱，并如她所愿，直把千岁看作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就算没有那些记忆，这孩子本身，也是如此让人心疼和喜爱啊。
如果不是那些遭遇，这孩子，现在也能继续拥有那样温暖的笑容了吧？
微微垂眸，再看向千岁时，鸣人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他微微一笑：“嘛……我只是想跟你聊聊。看你刚才和佐良娜聊得很开心啊，我还从没见你那样笑过呢。”
千岁放松下来。说实话，他刚才见鸣人一直不说话，正担心他是因为挨揍的博人，来找自己谈话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就不是看博人不顺眼这么简单，而是看不起他了。
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边回答：“是的。佐良娜是我重要的家人。”
看到鸣人笑着点头，他迟疑了一下，又开口：“叔叔婶婶待我也极好。他们……都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也会好好待他们的。”
鸣人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真是敏感啊，以为我是因为他对佐助和小樱还不太能接受，才来找他谈话的吗？
他也不解释，沉默了一会，转而，提出自己找他谈话的主题：“千岁的梦想是什么呢？”
他蔚蓝的双眸看到，黑发的男孩一下子愣住了。
千岁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被自己端在手里的杯子里的茶叶。
梦想？
他从没有想过。
10岁之前，他隐约记得自己是想成为一个像母亲那样的人，然后到父亲的故乡看一看，了解父亲的一生，有可能的话完成父亲的愿望。而到了“那里”之后，梦想什么的就太为可笑了，每天的愿望，只是“活下来”这么简单而已，
再后来，他来到了这里，满日里想的，也唯有复仇这一件事情罢了。对了，也许还要加上，他要好好报答和保护叔叔一家人。
现在，七代目火影大人却突然问他梦想。复仇，只是早晚有一日要完成的事情而已，作为“梦想”，肯定是不合适的。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当得起“梦想”——这一美好热血的词汇的呢？
千岁久久不言语。鸣人看着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蔚蓝之中已经带上了些许暗沉：“……千岁，你母亲的死，你并没有错。”
看着男孩全身一震，鸣人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他知道母亲的事是他不能触及的痛苦回忆，但他不能看着这个孩子一味沉浸在过去，执着于复仇——就像过去的佐助一般。他不打算阻止千岁的复仇，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鼬的儿子，宇智波千岁，生命中只剩下“复仇”这一件事情。
那就太可悲了，不是吗？
他还能有更多，更美好的东西！他不想让佐助的故事在这个孩子身上重演！不只是因为他是鼬的儿子，那个木叶所亏欠的鼬。更是因为，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千岁走上佐助的老路。因为他知道，那条路是多么的痛苦，和孤独。
所以，千岁自来到木叶之后的修炼的刻苦乃至拼命，让他终于决心找千岁谈一谈，让他意识到他的生命中，可以有一些别的，温暖他一生的东西。
他看着千岁，目光如炬，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千岁，你母亲的死，你并没有错！”
“不对！！”这一次，千岁大声的反驳出声，其中的痛苦和自责，恍然间让鸣人仿佛又置身那片火海，再次看到那个犹如失去灵魂的男孩。
千岁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黑眸中闪动的，是在任何人面前也没有展示过的脆弱，然而同时，其中又沉淀着让鸣人的心为之一沉的固执和坚持：“母亲的死，全部，都是我的错。”
“——因为我太弱了。”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鸣人感到深深的沉重，无力感压得他几近窒息。
正是下午，下班的人群喧闹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屋外和屋内仿佛两个世界。
千岁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意识到自己的答案不是鸣人想听到的，便扭头生硬的转换了话题，提出了他心中的一个疑问：“……我查阅了宇智波一族的资料。上面写着，宇智波一族的族人，目前仅剩下宇智波佐助和他的女儿。”
鸣人眸光一闪。道：“我已经着人去更改资料了。以后，就会有你的名字。”
千岁微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七代目火影大人，我有一个问题，请您如实的回答我。”他抬眼看向表情有些严肃的金发男人，声音干涩，透出某些异样的执着，却又有些逼迫自己面对似的艰难：
“大约二十年前，偌大的宇智波一族的几近灭族，是因为我的父亲——宇智波鼬吗？”
那一瞬间，仿佛有惊雷，在鸣人的耳边炸响。
图书馆提供的宇智波一族的介绍里，有着对写轮眼的外观、能力、开启方法的详细描写，在那本书上，千岁甚至找到了和自己那双相似的，被自己认为不祥的眼睛的图片。
那本书对于宇智波一族的介绍，同样十分详尽，甚至有一份族谱。他仔细的研究了它，同时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或者各种能搜索得到的野史、人物史、传记，得到一个令他吃惊的结果——曾在战国时期和千手一族并肩而立，同为有史以来最强的忍族之一，直到二十多年前还人丁兴旺的宇智波一族，竟在短短的二十多年内，只剩下了佐助叔叔和他的女儿以及不在忍界长大的自己三人！
这意味着——千岁仔细的根据父亲与叔叔的年龄差距以及父亲的死亡年龄推算了时间——曾有一段时间，宇智波一族只剩下了父亲和叔叔两人！！
这怎么可能？
不说爷爷与父亲，就是与佐助叔叔同辈的宇智波一族族人也有很多。这意味着，二十多年内他们全都死了。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两个还好说，但百余人的宇智波一族，从战国至今的近百年一直绵延不绝的名门望族，一下子死得只剩两人？
怎么看怎么可疑。
同时，他在查阅资料时，也同时注意到了一个现象——
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关于宇智波一族的一切都从记载中消失，唯一的一句描述现状的，只有那句“目前仅剩下宇智波佐助以及他的女儿”。他在图书馆管理人员的电脑那里查询，但无论是宇智波鼬还是宇智波佐助，都被标注“无法阅读”。悄悄去档案所查看，两人的资料也俱为S级，一片空白。为了这两份空白他还差点被暗中潜伏的人发现。
后来，他脑筋一转，查询了自己的爷爷奶奶的资料，又查询了其他宇智波一族在他估计的时间段内活着的较有名气有记录的族人，结果却无一例外的，
没有死亡日期。
没有，意味着隐瞒。隐瞒，意味着有秘密。
联系大量族人的死亡，千岁立刻想到了一点——灭族。
木叶村内的其余任何一族，都没有这样的迹象，资料十分详尽，没有可疑之处。也就是说，灭族是只针对宇智波一族的。
千岁想了很久，得出三个答案：疾病，封口或是叛乱。
他个人偏向第三个理由。
然而，不管怎样推测，在已有的一个事实的存在条件下，整件事就染上了不一样的奇怪味道，怎么都无法理顺。
那就是，只有父亲和叔叔两人活下来。
思绪千回百转，千岁还是拿不定主意。但是唯有一点，他无比确信——
宇智波一族的覆灭，自己的父亲宇智波鼬，绝对脱不了干系。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曾对他说过——
父亲一生的遗憾，就是愧对宇智波一族。
在他查阅资料的过程中，对于宇智波一族悠久的历史和强大的实力有了许多了解，再加上对父亲和叔叔的尊敬崇拜，内心里便产生了许多自豪之情。那是，对自己身为一个宇智波的自豪。
即使一族覆灭的原因不明，也没有丝毫影响他的这种心情，因为，宇智波千岁，最为推崇的，就是力量！强大的宇智波一族，是他的骄傲！
也因此，在千岁的认知里，父亲因为某些原因——或者是不为人知的苦衷——与宇智波一族的覆灭有关联，并一生为此痛苦愧疚不已。冥冥之中，千岁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父亲，一定会希望自己振兴宇智波一族的。这是父亲一生未完的心愿，一直想完成的，无论如何也想完成的心愿。他身为儿子，又身为仅存的宇智波之一，有义务，也从心底里，想帮父亲完成这个心愿。
所以，他询问鸣人，只是想试探面前这位七代目火影——亦或者说，他所代表的木叶村——对于宇智波鼬的态度如何。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一定会努力去实现父亲的愿望，也是，自己身为一个宇智波的愿望。
没错，试探。千岁天资聪颖，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在生死中学会了很多。也许他还很小，但他已然学会了察言观色和一部分语言的“艺术”。
冷静的窥探人心，揣测他人的想法，根据掌握的情报制定计划，是他在那样的环境中锻炼出的本领，也是他活下来的保障。而对任何人都不轻易相信，是他已经融入骨子里的本能，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
他知道自己不像个孩子。但他已经不想再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了。他宁愿自己变得工于心计，也想要在残酷的世界中活下来。
他知道这样对所有关心他的人来说不公平。他会尽力对他们作出补偿，但是……原谅他无法一下子做出改变。因为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去的——以复仇者的姿态。
注定孤独和无情。
千岁幽深的眸子波澜不惊。
所以，他无法拾起已经丢弃的天真，也再也做不到无条件相信他人。
让自己那样不堪的过去呈现在鸣人、佐助和小樱面前已经是他的极限，作为他在这世上仅存的最为亲近信任的三位长辈，他还可以忍受。但是，他再也不能让其他任何人得知自己过去的故事。
因为，那是他最为痛恨的，软弱。
所以，当佐良娜问起，他会失态的打断她。但他不后悔。所有人，只要接受自己的强大就好……他的弱点，他的软弱，他的过去，是他最不能接受被暴露在众人眼前的，因为宇智波千岁只要强大就好，软弱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鸣人沉默许久。他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对方则平静的与自己对视。
这些日子，男孩的种种行动都被他看在眼里。追查着一族的历史，了解着、探寻着当年的真相，同时，他对于修炼的拼命也从侧面反映出他的内心——对力量的极致追求。
他和佐助、小樱三人，清楚地知道在短短的四年内，这个男孩经历了什么。然而，另两人却没有他接收了男孩母亲记忆的这份因缘，也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反而是最了解这个孩子的人。而从现在来看，四年的残酷生活虽然不致让男孩失去善良的本性，但却让他多了许多，他的母亲也不曾知道的特质。
——比如他现在表现出的对当年真相的执着，何尝不是一种，要把一切可能脱离控制的未知因素，都掌握在手中的，强烈的控制欲呢？包括他刚刚无意中对试图了解自己过去的佐良娜的强硬，他对自己态度的试探，都是因为，他害怕佐良娜对他的看法——强大可靠的兄长——发生改变；他想要知道自己的看法，以便提前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出准备。
他厌恶受制于人，不愿将弱点暴露。他习惯——或者更恰当的，病态的渴望——掌控一切。
当然，鸣人同时也为千岁在这件事上同时展现出的另一种特质感到深深的疼心。
那就是，不安。因为突然得到亲人无私的爱，患得患失的心理，产生的强烈的不安；因为突然脱离了炼狱般的环境，进入和平安逸的木叶村落，无法适应的不安；因为害怕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己一旦暴露，便会遭到冷眼厌恶的不安；因为害怕自己忘记仇恨，沉迷于安逸而产生的，不安。
除了佐良娜，他还没有真正接受和信任突然拥有的家人，更别提他的同学、老师、村里的大家了。他，还没有融入木叶村。那除了佐良娜以外从没有展露过的开心笑颜，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他相信千岁一定会渐渐做出转变的。他是那个爱村子爱和平爱弟弟胜过爱家族的，温柔至极的男人的儿子。这孩子的家人在这里，同伴在这里，故乡在这里。以后，他的成长和生活也会在这里。鸣人从心底里深深相信，千岁他，会爱上木叶这个大家庭的。
而他，愿意为了让千岁真正信任他们，把木叶当做家，像对待儿子一样的对待他。
思及此，鸣人勾了勾唇角。他没有回答千岁之前的问题，而是直接身体前倾，拍上男孩的肩膀，用足以融化坚冰的让人发自内心信任他的笑容，看着千岁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千岁，你只要知道，你的父亲宇智波鼬，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伟大的忍者！”
千岁抬头，愣愣的看着鸣人令人安心的笑脸。
他确信鸣人看出了自己幼稚的试探，也看穿了自己一切的小心思。但他……这个男人，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了他？甚至是……相信并回答了他？
犹记得，在那片几乎夺去了自己生命的火海中，在自己掉入绝望的深渊中时，这个男人也是带着这样令人安心的笑容，用他从未见过的强大姿态和实力，将他带离了死亡，重新给了他希望，给了他相信未来的勇气。
漩涡鸣人，这个令他尊敬的人是他生命中的太阳，在他已经黑暗的心里注入了光芒，是他非常尊重和崇拜的人。赋予千岁希望的他，在千岁的生命中占据着最为特殊的位置——超越了偶像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亵渎的，信仰一般的存在。
看着那个笑容，千岁感觉到鸣人毫无保留的对自己的善意和信任，甚至是，疼爱。仿佛父亲一般的，那如山一般厚重而又可靠，让人想要不自觉的依靠的感觉。
千岁恍惚着。所谓父亲，便是这样一种存在了吧？对这样不堪的他，也能做到这样不顾一切的信任吗？不论儿子发生什么，也能相信他能做到的——父亲吗？
千岁深深的一叹。
他想要成为这样的人。温暖的，同时又是强大的，有着不会被打败的可靠，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追随他，聚集在他的身边，帮助他。
最为重要的是，还有那样纯粹的心灵，可以毫不犹豫的，去相信。而且，可以用绝对的实力，保护重要的人。
他握着杯子的手，力道大得几乎将其捏碎。他想起那些死去的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想成为七代目火影大人这样的人。
强大到，给人希望。
而那样毫不迟疑的信任，代表着什么呢？
“七代目火影大人的梦想，是什么？”他看着鸣人，反问道。
鸣人一愣，随即露出了微笑。从自己的梦想入手，希望能让这孩子的心灵多一点阳光，多一点对木叶的爱吧。
“是呢……”他看向窗外，露出了怀念的笑容，“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梦想成为火影。”
千岁一愣，随后微微勾了勾唇，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小时候是真正的吊车尾——你不要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好，考试每次都倒数第一。我的父母在我出生的时候为了保护村子牺牲了，而当时袭村的九喇嘛——啊，这个一会跟你解释，反正是很厉害的家伙——被我老爸封印在了我体内。因为这个原因，村子里的大家对我都不太友好。我渴望得到大家的承认，希望大家看到我漩涡鸣人……”
千岁听到“看到我漩涡鸣人”时，瞳孔微微一缩。原来，渴望自己被承认的心情，七代目也曾有过啊。
“……所以，我决定成为作为村子里最厉害的忍者而存在的火影。嘛，一开始为了得到大家的关注，是做了很多傻事的，也根本不明白火影的意义和责任，只是固执地想让大家看到我，承认我。”
说到这里，鸣人微微一笑，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自己，“后来，我在忍校的启蒙老师，第一个承认了我，让我没有放弃自己，在以后每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有相信自己能做到的勇气。再然后，我和佐助与小樱，以及卡卡西老师——没错，就是六代目火影——组成了第七班，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决定把佐助叛逃的事情跳过。这一点，他不想说给千岁听。
“……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渐渐经历了失败和失去的痛苦。也终于明白，火影，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要想成为它所要付出的努力，要忍受的挫折，我也渐渐了解到了。我并不是没想过退缩……只是，我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很多伙伴，有了很多珍贵的友情和羁绊。是他们，在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鼓励我、支持我，帮助我渡过难关。还有佐助——”
鸣人留心看了看千岁的表情，见他果然注意力更加集中，笑了笑继续道：“我和你叔叔，既是朋友也是对手，即使是现在也是如此。他是我唯一承认的对手，同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很矛盾吧？但是，千岁，我真的为自己能有佐助这样的朋友和对手，感到无比庆幸。”
千岁垂了垂眼，轻轻发问：“……那，我的父亲呢？”
鸣人将目光放远：“是啊，鼬……他是个伟大的人。”说完这一句，他转头向千岁笑了笑，“他是个非常厉害的忍者。同时，也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至于更详细的，你为什么不去问佐助呢？他们是兄弟，比我更了解他。”
千岁看着他，黑眸里闪过纠结，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鸣人心下一叹。他和鼬一样聪明，恐怕已经在灭族一事上察觉到了什么。但是，真相这种东西，还是晚一点告诉他比较好。
抬起头，鸣人的声音与方才没有什么两样：“后来，又陆陆续续的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失去了最尊敬的师傅，重要的同伴……”他蔚蓝的双眼中闪过黯然和怀念，“……懂得了伤痛才能继续成长。我一直谨记着他们的话，一直努力着……有时候，真的觉得好困难啊，但是，有伙伴们在旁边帮助我，什么样的困难最后也都克服了。”
听到这里，千岁若有所思。他能够体会鸣人说的失去的痛苦，非常强烈的，能体会到。但是，七代目火影大人……依然成为了这样的人——
——和现在的他，截然不同的一种人。让他向往的一种人。
越是这样，就越是敬佩七代目火影。要做到这一点，要有多么——
鸣人看向千岁，对专注聆听的男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嘛，总之，想成为火影的梦想，到最后已经不再是想让大家承认我那么简单。”
他起身，来到窗前，看着楼下繁华平和的村子，蓝眸中是积淀的热爱和觉悟。
“火影，就是要背负着伤痛，继续带领着大家不断向前的人。仿佛太阳一般，为大家指引方向，同时，又用它的热度，温暖大家，给大家希望。”
他转身，看着也已经站起身的千岁，夕阳照耀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看不清表情，唯有一双蓝眸亮的惊人。
“我付出了那样多的努力，终于成为了火影。而成为火影之后的我，现在的梦想，就是让村里的大家——这些全都被我视作家人的人，得到幸福。”
千岁听着鸣人的话语，只觉得胸腔中正有什么在觉醒，有什么在萌芽，有什么渐渐激昂起来。他很久没有这样激动的感觉了，七代目火影的话，给他注入了一种全新的理念，一种新的精神，让他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情绪所带动，看着他眼中对村子的热爱，他不禁为之动容。
耳边，鸣人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响起，说出了让他感动不已又心潮澎湃的话——
“只要有树叶飞舞的地方，就会有火在燃烧。火的影子照耀着村子，然后新的树叶就会再次萌芽。”
在这一瞬间，千岁清楚地知道，漩涡鸣人，成为了他心中最为尊敬的人，没有之一。
——要做到这一点，要有多么，博大的胸襟啊。
到底是多么豁达的人，才能在谈起过去的伤痛时一语带过，淡然处之？到底是多么坚强的人，才能在伤痛之后，咬牙继续向前？到底是多么耀眼的人，才能一直站在众人前方，带领所有人前进？
又到底，是多么宽广的胸襟，才能将全村的人当做自己的家人，无私的奉献自己的一切，无怨无悔？是多么宽容的心胸，才能在失去过后，继续像他信任自己一样，毫不犹豫的再相信他人？是多么强大的人格魅力，才能让众人都凝聚在他身边？
也许正因为千岁经历过让人绝望的痛苦，才对鸣人这般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人无比憧憬。仿佛扑火的飞蛾，却又与之不同。
——因为千岁，注定成为一只，涅槃之凤。
千岁捏紧了双拳站立着。他好像，对于“影”的意义，有那么一点理解了。
七代目火影大人的心胸，令他深深折服，并由衷敬佩。
“千岁，我不要求你忘掉过去。”过了许久，鸣人的声音才再一次传来，千岁抬眼，注视着窗边眺望着全村的他。
绣着“七代目火影”的御神袍，映在他的眼中，是那样的庄重神圣。
“……但是，我希望，在你执着向前的时候，不要忘记看看身边的一切，不要忽略那些美好的东西。”鸣人说着，转身走到千岁身边，低头看着眼神已经有那么些不一样的千岁，笑容温暖。
“你刚刚接触木叶，甚至是刚刚接触忍者。我希望，你能在不顾一切踏上自己的旅途之前，用心去从身边的人身上感受一些东西。”
千岁的嘴动了动。他沉思了一瞬，然后开口：“什么东西？”
鸣人粲然一笑：“不知道。”
千岁一愣。
“这是我作为火影，给你个人下发的S级任务。没有报酬，期限为两年。感受什么，和哪样的人接触，都由你自己决定。无论是好是坏，只要是你能感受到的其他人身上的‘东西’，我都要求你用心记忆，认真反思，然后吸收有益的东西，警惕有害的东西。而‘东西’本身，也由你自己选择和判断。”
他看着皱眉聆听和思索的男孩，微微一笑，拍上他的肩膀：“明白了吗？”
千岁脸上满是思索，他点头：“明白了。”
“那么，加油吧！我相信你能够做好！”鸣人举起右拳，蔚蓝的双眼满含期待，看着面无表情的男孩。
千岁看着他，似是有些话要说，然而最终，只是勾了勾唇角，举拳与之相撞。
“保证完成任务。”
这一天，夜幕已然降临。千岁步出火影楼，看到不远处微笑的小樱和向自己挥着手的佐良娜，心里涌上一阵久违的感觉。
他回头看向亮灯的火影室，目光中，已然多了什么，除了冰冷和警惕以外的东西。
七代目火影大人……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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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人进门让千岁随便坐，后者便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随后，鸣人看似随意的挥了挥手，正看着他的千岁，眸中神色一闪。
倒了两杯水，鸣人转身就看见千岁似有似无的看向之前暗部藏身地方的眼神。他笑了笑：“不愧是你呢。”
千岁愣住了，连鸣人把杯子放在他面前都没注意到。
除了母亲，第一次有人这样称赞他。不是“不愧是美奈子/鼬的儿子”，而是“不愧是你”。
即使对自己素未蒙面的父亲尊敬又向往，千岁的内心，还是渴望着旁人的认同的，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最尊敬的人之一。
而鸣人，则是目光柔和的看着千岁，脑海里却是想着那令他感动不已的一幕。
这孩子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传递给他的记忆中的一幕。
幼小的黑发男孩，趴在地上用粉笔绘制着比他大很多倍的巨大的圆形复杂图案。他的脸沾上了泥土，显得他认真的侧脸有几分调皮。金色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丝丝缕缕的照射下来，男孩被阳光笼罩，五官精致的他仿佛小天使一样可爱。
终于，男孩完成了绘制，站起身小心的退出圈外，最后看了看自己的作品，随后抬头，朝“自己”的方向给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的皮肤白皙，在阳光下更是泛着金光。黑色短发有些凌乱，却显得非常柔软。大大的双眼愉快的弯起，像猫一样可爱。
视线的主人——千岁的母亲，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出声夸奖，声音中满是自豪和疼爱。
【不愧是你呢，千岁。】
思绪渐渐回归，鸣人看着眼前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冰冷的孩子，心下暗叹。
伟大的母亲，给他她自己的记忆，是想让他对她的孩子多加照顾。他不知道传递记忆这种事情是怎样做到的，但是，他相信那样一个爱着自己的孩子的人，不会有恶意。
况且，那些记忆固然让他充分体会到了那位母亲对千岁的爱，并如她所愿，直把千岁看作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就算没有那些记忆，这孩子本身，也是如此让人心疼和喜爱啊。
如果不是那些遭遇，这孩子，现在也能继续拥有那样温暖的笑容了吧？
微微垂眸，再看向千岁时，鸣人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他微微一笑：“嘛……我只是想跟你聊聊。看你刚才和佐良娜聊得很开心啊，我还从没见你那样笑过呢。”
千岁放松下来。说实话，他刚才见鸣人一直不说话，正担心他是因为挨揍的博人，来找自己谈话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就不是看博人不顺眼这么简单，而是看不起他了。
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边回答：“是的。佐良娜是我重要的家人。”
看到鸣人笑着点头，他迟疑了一下，又开口：“叔叔婶婶待我也极好。他们……都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也会好好待他们的。”
鸣人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真是敏感啊，以为我是因为他对佐助和小樱还不太能接受，才来找他谈话的吗？
他也不解释，沉默了一会，转而，提出自己找他谈话的主题：“千岁的梦想是什么呢？”
他蔚蓝的双眸看到，黑发的男孩一下子愣住了。
千岁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被自己端在手里的杯子里的茶叶。
梦想？
他从没有想过。
10岁之前，他隐约记得自己是想成为一个像母亲那样的人，然后到父亲的故乡看一看，了解父亲的一生，有可能的话完成父亲的愿望。而到了“那里”之后，梦想什么的就太为可笑了，每天的愿望，只是“活下来”这么简单而已，
再后来，他来到了这里，满日里想的，也唯有复仇这一件事情罢了。对了，也许还要加上，他要好好报答和保护叔叔一家人。
现在，七代目火影大人却突然问他梦想。复仇，只是早晚有一日要完成的事情而已，作为“梦想”，肯定是不合适的。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当得起“梦想”——这一美好热血的词汇的呢？
千岁久久不言语。鸣人看着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蔚蓝之中已经带上了些许暗沉：“……千岁，你母亲的死，你并没有错。”
看着男孩全身一震，鸣人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他知道母亲的事是他不能触及的痛苦回忆，但他不能看着这个孩子一味沉浸在过去，执着于复仇——就像过去的佐助一般。他不打算阻止千岁的复仇，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鼬的儿子，宇智波千岁，生命中只剩下“复仇”这一件事情。
那就太可悲了，不是吗？
他还能有更多，更美好的东西！他不想让佐助的故事在这个孩子身上重演！不只是因为他是鼬的儿子，那个木叶所亏欠的鼬。更是因为，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千岁走上佐助的老路。因为他知道，那条路是多么的痛苦，和孤独。
所以，千岁自来到木叶之后的修炼的刻苦乃至拼命，让他终于决心找千岁谈一谈，让他意识到他的生命中，可以有一些别的，温暖他一生的东西。
他看着千岁，目光如炬，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千岁，你母亲的死，你并没有错！”
“不对！！”这一次，千岁大声的反驳出声，其中的痛苦和自责，恍然间让鸣人仿佛又置身那片火海，再次看到那个犹如失去灵魂的男孩。
千岁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黑眸中闪动的，是在任何人面前也没有展示过的脆弱，然而同时，其中又沉淀着让鸣人的心为之一沉的固执和坚持：“母亲的死，全部，都是我的错。”
“——因为我太弱了。”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鸣人感到深深的沉重，无力感压得他几近窒息。
正是下午，下班的人群喧闹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屋外和屋内仿佛两个世界。
千岁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意识到自己的答案不是鸣人想听到的，便扭头生硬的转换了话题，提出了他心中的一个疑问：“……我查阅了宇智波一族的资料。上面写着，宇智波一族的族人，目前仅剩下宇智波佐助和他的女儿。”
鸣人眸光一闪。道：“我已经着人去更改资料了。以后，就会有你的名字。”
千岁微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七代目火影大人，我有一个问题，请您如实的回答我。”他抬眼看向表情有些严肃的金发男人，声音干涩，透出某些异样的执着，却又有些逼迫自己面对似的艰难：
“大约二十年前，偌大的宇智波一族的几近灭族，是因为我的父亲——宇智波鼬吗？”
那一瞬间，仿佛有惊雷，在鸣人的耳边炸响。
图书馆提供的宇智波一族的介绍里，有着对写轮眼的外观、能力、开启方法的详细描写，在那本书上，千岁甚至找到了和自己那双相似的，被自己认为不祥的眼睛的图片。
那本书对于宇智波一族的介绍，同样十分详尽，甚至有一份族谱。他仔细的研究了它，同时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或者各种能搜索得到的野史、人物史、传记，得到一个令他吃惊的结果——曾在战国时期和千手一族并肩而立，同为有史以来最强的忍族之一，直到二十多年前还人丁兴旺的宇智波一族，竟在短短的二十多年内，只剩下了佐助叔叔和他的女儿以及不在忍界长大的自己三人！
这意味着——千岁仔细的根据父亲与叔叔的年龄差距以及父亲的死亡年龄推算了时间——曾有一段时间，宇智波一族只剩下了父亲和叔叔两人！！
这怎么可能？
不说爷爷与父亲，就是与佐助叔叔同辈的宇智波一族族人也有很多。这意味着，二十多年内他们全都死了。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两个还好说，但百余人的宇智波一族，从战国至今的近百年一直绵延不绝的名门望族，一下子死得只剩两人？
怎么看怎么可疑。
同时，他在查阅资料时，也同时注意到了一个现象——
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关于宇智波一族的一切都从记载中消失，唯一的一句描述现状的，只有那句“目前仅剩下宇智波佐助以及他的女儿”。他在图书馆管理人员的电脑那里查询，但无论是宇智波鼬还是宇智波佐助，都被标注“无法阅读”。悄悄去档案所查看，两人的资料也俱为S级，一片空白。为了这两份空白他还差点被暗中潜伏的人发现。
后来，他脑筋一转，查询了自己的爷爷奶奶的资料，又查询了其他宇智波一族在他估计的时间段内活着的较有名气有记录的族人，结果却无一例外的，
没有死亡日期。
没有，意味着隐瞒。隐瞒，意味着有秘密。
联系大量族人的死亡，千岁立刻想到了一点——灭族。
木叶村内的其余任何一族，都没有这样的迹象，资料十分详尽，没有可疑之处。也就是说，灭族是只针对宇智波一族的。
千岁想了很久，得出三个答案：疾病，封口或是叛乱。
他个人偏向第三个理由。
然而，不管怎样推测，在已有的一个事实的存在条件下，整件事就染上了不一样的奇怪味道，怎么都无法理顺。
那就是，只有父亲和叔叔两人活下来。
思绪千回百转，千岁还是拿不定主意。但是唯有一点，他无比确信——
宇智波一族的覆灭，自己的父亲宇智波鼬，绝对脱不了干系。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曾对他说过——
父亲一生的遗憾，就是愧对宇智波一族。
在他查阅资料的过程中，对于宇智波一族悠久的历史和强大的实力有了许多了解，再加上对父亲和叔叔的尊敬崇拜，内心里便产生了许多自豪之情。那是，对自己身为一个宇智波的自豪。
即使一族覆灭的原因不明，也没有丝毫影响他的这种心情，因为，宇智波千岁，最为推崇的，就是力量！强大的宇智波一族，是他的骄傲！
也因此，在千岁的认知里，父亲因为某些原因——或者是不为人知的苦衷——与宇智波一族的覆灭有关联，并一生为此痛苦愧疚不已。冥冥之中，千岁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父亲，一定会希望自己振兴宇智波一族的。这是父亲一生未完的心愿，一直想完成的，无论如何也想完成的心愿。他身为儿子，又身为仅存的宇智波之一，有义务，也从心底里，想帮父亲完成这个心愿。
所以，他询问鸣人，只是想试探面前这位七代目火影——亦或者说，他所代表的木叶村——对于宇智波鼬的态度如何。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一定会努力去实现父亲的愿望，也是，自己身为一个宇智波的愿望。
没错，试探。千岁天资聪颖，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在生死中学会了很多。也许他还很小，但他已然学会了察言观色和一部分语言的“艺术”。
冷静的窥探人心，揣测他人的想法，根据掌握的情报制定计划，是他在那样的环境中锻炼出的本领，也是他活下来的保障。而对任何人都不轻易相信，是他已经融入骨子里的本能，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
他知道自己不像个孩子。但他已经不想再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了。他宁愿自己变得工于心计，也想要在残酷的世界中活下来。
他知道这样对所有关心他的人来说不公平。他会尽力对他们作出补偿，但是……原谅他无法一下子做出改变。因为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去的——以复仇者的姿态。
注定孤独和无情。
千岁幽深的眸子波澜不惊。
所以，他无法拾起已经丢弃的天真，也再也做不到无条件相信他人。
让自己那样不堪的过去呈现在鸣人、佐助和小樱面前已经是他的极限，作为他在这世上仅存的最为亲近信任的三位长辈，他还可以忍受。但是，他再也不能让其他任何人得知自己过去的故事。
因为，那是他最为痛恨的，软弱。
所以，当佐良娜问起，他会失态的打断她。但他不后悔。所有人，只要接受自己的强大就好……他的弱点，他的软弱，他的过去，是他最不能接受被暴露在众人眼前的，因为宇智波千岁只要强大就好，软弱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鸣人沉默许久。他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对方则平静的与自己对视。
这些日子，男孩的种种行动都被他看在眼里。追查着一族的历史，了解着、探寻着当年的真相，同时，他对于修炼的拼命也从侧面反映出他的内心——对力量的极致追求。
他和佐助、小樱三人，清楚地知道在短短的四年内，这个男孩经历了什么。然而，另两人却没有他接收了男孩母亲记忆的这份因缘，也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反而是最了解这个孩子的人。而从现在来看，四年的残酷生活虽然不致让男孩失去善良的本性，但却让他多了许多，他的母亲也不曾知道的特质。
——比如他现在表现出的对当年真相的执着，何尝不是一种，要把一切可能脱离控制的未知因素，都掌握在手中的，强烈的控制欲呢？包括他刚刚无意中对试图了解自己过去的佐良娜的强硬，他对自己态度的试探，都是因为，他害怕佐良娜对他的看法——强大可靠的兄长——发生改变；他想要知道自己的看法，以便提前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出准备。
他厌恶受制于人，不愿将弱点暴露。他习惯——或者更恰当的，病态的渴望——掌控一切。
当然，鸣人同时也为千岁在这件事上同时展现出的另一种特质感到深深的疼心。
那就是，不安。因为突然得到亲人无私的爱，患得患失的心理，产生的强烈的不安；因为突然脱离了炼狱般的环境，进入和平安逸的木叶村落，无法适应的不安；因为害怕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己一旦暴露，便会遭到冷眼厌恶的不安；因为害怕自己忘记仇恨，沉迷于安逸而产生的，不安。
除了佐良娜，他还没有真正接受和信任突然拥有的家人，更别提他的同学、老师、村里的大家了。他，还没有融入木叶村。那除了佐良娜以外从没有展露过的开心笑颜，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他相信千岁一定会渐渐做出转变的。他是那个爱村子爱和平爱弟弟胜过爱家族的，温柔至极的男人的儿子。这孩子的家人在这里，同伴在这里，故乡在这里。以后，他的成长和生活也会在这里。鸣人从心底里深深相信，千岁他，会爱上木叶这个大家庭的。
而他，愿意为了让千岁真正信任他们，把木叶当做家，像对待儿子一样的对待他。
思及此，鸣人勾了勾唇角。他没有回答千岁之前的问题，而是直接身体前倾，拍上男孩的肩膀，用足以融化坚冰的让人发自内心信任他的笑容，看着千岁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千岁，你只要知道，你的父亲宇智波鼬，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伟大的忍者！”
千岁抬头，愣愣的看着鸣人令人安心的笑脸。
他确信鸣人看出了自己幼稚的试探，也看穿了自己一切的小心思。但他……这个男人，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了他？甚至是……相信并回答了他？
犹记得，在那片几乎夺去了自己生命的火海中，在自己掉入绝望的深渊中时，这个男人也是带着这样令人安心的笑容，用他从未见过的强大姿态和实力，将他带离了死亡，重新给了他希望，给了他相信未来的勇气。
漩涡鸣人，这个令他尊敬的人是他生命中的太阳，在他已经黑暗的心里注入了光芒，是他非常尊重和崇拜的人。赋予千岁希望的他，在千岁的生命中占据着最为特殊的位置——超越了偶像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亵渎的，信仰一般的存在。
看着那个笑容，千岁感觉到鸣人毫无保留的对自己的善意和信任，甚至是，疼爱。仿佛父亲一般的，那如山一般厚重而又可靠，让人想要不自觉的依靠的感觉。
千岁恍惚着。所谓父亲，便是这样一种存在了吧？对这样不堪的他，也能做到这样不顾一切的信任吗？不论儿子发生什么，也能相信他能做到的——父亲吗？
千岁深深的一叹。
他想要成为这样的人。温暖的，同时又是强大的，有着不会被打败的可靠，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追随他，聚集在他的身边，帮助他。
最为重要的是，还有那样纯粹的心灵，可以毫不犹豫的，去相信。而且，可以用绝对的实力，保护重要的人。
他握着杯子的手，力道大得几乎将其捏碎。他想起那些死去的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想成为七代目火影大人这样的人。
强大到，给人希望。
而那样毫不迟疑的信任，代表着什么呢？
“七代目火影大人的梦想，是什么？”他看着鸣人，反问道。
鸣人一愣，随即露出了微笑。从自己的梦想入手，希望能让这孩子的心灵多一点阳光，多一点对木叶的爱吧。
“是呢……”他看向窗外，露出了怀念的笑容，“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梦想成为火影。”
千岁一愣，随后微微勾了勾唇，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小时候是真正的吊车尾——你不要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好，考试每次都倒数第一。我的父母在我出生的时候为了保护村子牺牲了，而当时袭村的九喇嘛——啊，这个一会跟你解释，反正是很厉害的家伙——被我老爸封印在了我体内。因为这个原因，村子里的大家对我都不太友好。我渴望得到大家的承认，希望大家看到我漩涡鸣人……”
千岁听到“看到我漩涡鸣人”时，瞳孔微微一缩。原来，渴望自己被承认的心情，七代目也曾有过啊。
“……所以，我决定成为作为村子里最厉害的忍者而存在的火影。嘛，一开始为了得到大家的关注，是做了很多傻事的，也根本不明白火影的意义和责任，只是固执地想让大家看到我，承认我。”
说到这里，鸣人微微一笑，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自己，“后来，我在忍校的启蒙老师，第一个承认了我，让我没有放弃自己，在以后每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有相信自己能做到的勇气。再然后，我和佐助与小樱，以及卡卡西老师——没错，就是六代目火影——组成了第七班，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决定把佐助叛逃的事情跳过。这一点，他不想说给千岁听。
“……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渐渐经历了失败和失去的痛苦。也终于明白，火影，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要想成为它所要付出的努力，要忍受的挫折，我也渐渐了解到了。我并不是没想过退缩……只是，我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很多伙伴，有了很多珍贵的友情和羁绊。是他们，在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鼓励我、支持我，帮助我渡过难关。还有佐助——”
鸣人留心看了看千岁的表情，见他果然注意力更加集中，笑了笑继续道：“我和你叔叔，既是朋友也是对手，即使是现在也是如此。他是我唯一承认的对手，同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很矛盾吧？但是，千岁，我真的为自己能有佐助这样的朋友和对手，感到无比庆幸。”
千岁垂了垂眼，轻轻发问：“……那，我的父亲呢？”
鸣人将目光放远：“是啊，鼬……他是个伟大的人。”说完这一句，他转头向千岁笑了笑，“他是个非常厉害的忍者。同时，也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至于更详细的，你为什么不去问佐助呢？他们是兄弟，比我更了解他。”
千岁看着他，黑眸里闪过纠结，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鸣人心下一叹。他和鼬一样聪明，恐怕已经在灭族一事上察觉到了什么。但是，真相这种东西，还是晚一点告诉他比较好。
抬起头，鸣人的声音与方才没有什么两样：“后来，又陆陆续续的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失去了最尊敬的师傅，重要的同伴……”他蔚蓝的双眼中闪过黯然和怀念，“……懂得了伤痛才能继续成长。我一直谨记着他们的话，一直努力着……有时候，真的觉得好困难啊，但是，有伙伴们在旁边帮助我，什么样的困难最后也都克服了。”
听到这里，千岁若有所思。他能够体会鸣人说的失去的痛苦，非常强烈的，能体会到。但是，七代目火影大人……依然成为了这样的人——
——和现在的他，截然不同的一种人。让他向往的一种人。
越是这样，就越是敬佩七代目火影。要做到这一点，要有多么——
鸣人看向千岁，对专注聆听的男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嘛，总之，想成为火影的梦想，到最后已经不再是想让大家承认我那么简单。”
他起身，来到窗前，看着楼下繁华平和的村子，蓝眸中是积淀的热爱和觉悟。
“火影，就是要背负着伤痛，继续带领着大家不断向前的人。仿佛太阳一般，为大家指引方向，同时，又用它的热度，温暖大家，给大家希望。”
他转身，看着也已经站起身的千岁，夕阳照耀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看不清表情，唯有一双蓝眸亮的惊人。
“我付出了那样多的努力，终于成为了火影。而成为火影之后的我，现在的梦想，就是让村里的大家——这些全都被我视作家人的人，得到幸福。”
千岁听着鸣人的话语，只觉得胸腔中正有什么在觉醒，有什么在萌芽，有什么渐渐激昂起来。他很久没有这样激动的感觉了，七代目火影的话，给他注入了一种全新的理念，一种新的精神，让他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情绪所带动，看着他眼中对村子的热爱，他不禁为之动容。
耳边，鸣人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响起，说出了让他感动不已又心潮澎湃的话——
“只要有树叶飞舞的地方，就会有火在燃烧。火的影子照耀着村子，然后新的树叶就会再次萌芽。”
在这一瞬间，千岁清楚地知道，漩涡鸣人，成为了他心中最为尊敬的人，没有之一。
——要做到这一点，要有多么，博大的胸襟啊。
到底是多么豁达的人，才能在谈起过去的伤痛时一语带过，淡然处之？到底是多么坚强的人，才能在伤痛之后，咬牙继续向前？到底是多么耀眼的人，才能一直站在众人前方，带领所有人前进？
又到底，是多么宽广的胸襟，才能将全村的人当做自己的家人，无私的奉献自己的一切，无怨无悔？是多么宽容的心胸，才能在失去过后，继续像他信任自己一样，毫不犹豫的再相信他人？是多么强大的人格魅力，才能让众人都凝聚在他身边？
也许正因为千岁经历过让人绝望的痛苦，才对鸣人这般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人无比憧憬。仿佛扑火的飞蛾，却又与之不同。
——因为千岁，注定成为一只，涅槃之凤。
千岁捏紧了双拳站立着。他好像，对于“影”的意义，有那么一点理解了。
七代目火影大人的心胸，令他深深折服，并由衷敬佩。
“千岁，我不要求你忘掉过去。”过了许久，鸣人的声音才再一次传来，千岁抬眼，注视着窗边眺望着全村的他。
绣着“七代目火影”的御神袍，映在他的眼中，是那样的庄重神圣。
“……但是，我希望，在你执着向前的时候，不要忘记看看身边的一切，不要忽略那些美好的东西。”鸣人说着，转身走到千岁身边，低头看着眼神已经有那么些不一样的千岁，笑容温暖。
“你刚刚接触木叶，甚至是刚刚接触忍者。我希望，你能在不顾一切踏上自己的旅途之前，用心去从身边的人身上感受一些东西。”
千岁的嘴动了动。他沉思了一瞬，然后开口：“什么东西？”
鸣人粲然一笑：“不知道。”
千岁一愣。
“这是我作为火影，给你个人下发的S级任务。没有报酬，期限为两年。感受什么，和哪样的人接触，都由你自己决定。无论是好是坏，只要是你能感受到的其他人身上的‘东西’，我都要求你用心记忆，认真反思，然后吸收有益的东西，警惕有害的东西。而‘东西’本身，也由你自己选择和判断。”
他看着皱眉聆听和思索的男孩，微微一笑，拍上他的肩膀：“明白了吗？”
千岁脸上满是思索，他点头：“明白了。”
“那么，加油吧！我相信你能够做好！”鸣人举起右拳，蔚蓝的双眼满含期待，看着面无表情的男孩。
千岁看着他，似是有些话要说，然而最终，只是勾了勾唇角，举拳与之相撞。
“保证完成任务。”
这一天，夜幕已然降临。千岁步出火影楼，看到不远处微笑的小樱和向自己挥着手的佐良娜，心里涌上一阵久违的感觉。
他回头看向亮灯的火影室，目光中，已然多了什么，除了冰冷和警惕以外的东西。
七代目火影大人……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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