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旧爱韫椟扮痴清算荒唐账 新恨冰释返璞不顾身后名_岺朝史辑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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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旧爱韫椟扮痴清算荒唐账 新恨冰释返璞不顾身后名

  向心靠在冰冷的墙上,满腹心事。携琴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他轻轻道了谢。二人各自站着,各想各的心事。携琴显得很不安,来回绞着手指。向心瞥了她一眼,心想主仆二人向来要好,便以为她是悲伤令跕,也明白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苍白,便没有做声。

  就这样站了一会子,携琴忽然开口道:“能否烦大人替我做一件事?”

  “姑姑请讲,我若能帮,一定尽心。”

  携琴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心头闪过一丝微妙的情愫,转而又低下了头去,轻声说道:“有些东西我想请大人代我转交陛下。”

  向心没有问她的缘由,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携琴见状莞尔一笑,屈身谢礼。向心将她扶起来,二人对视一笑,却都明白彼此的笑意里究竟含了多少苦涩。黑暗里传出脚步声,两人侧过脸去瞧,只见两抹人影往这边来了。等近了些,才认出前面的是令跕身边的焕儿,弋娘抱着琵琶跟在后边。

  携琴抢先一步迎上去,警惕地向焕儿问道:“你来做什么?”又上下打量了弋娘一番,侧身挡在了她们面前。向心追上来悄悄拉开了她,屈了屈身尽到应有的礼节,平静地开口道:“殿下素爱清净,二位请回罢。”

  弋娘闻言走到前面来,先还了他的礼,而后接道:“殿下从前很照顾我,携琴姑姑是明白的。如今殿下去了,我无以为报,唯有献曲一支相送,望大人和姑姑准我进殿。”说着,两膝一软就要跪,携琴眸底光芒一闪,虽不情愿终究是扶住了她。幽幽叹了口气,又瞧了眼灵堂,默默退到了一边。向心见状也没有理由拦她,身子一侧,做了个“请”的动作。弋娘冲他点了点头致谢,走了进去。焕儿要跟进去,向心下意识瞧了瞧携琴,见她没有反应,也就随她去了。

  屋子里挂满了白绫,弋娘觉得很憋气。一路向内,她没有注意到紧跟着自己进来的焕儿到此刻已不见了踪影。见惹尘望向自己,她定住脚步屈身行了一礼。惹尘没有理会她,她便自己站直身子走到后面,指尖轻轻拨动琵琶弹了一支挽曲。曲罢,收起琵琶站了好一会子。

  火还在“呼呼”地烧着。

  终是惹尘先开了口:“知道我当初为何留你在身边吗?”

  “知道。但陛下不知道的是我为何会答应。就算你是天子,只要我不愿,一脖子抹死了也绝不依从。”惹尘闻言没有接话也没有动,静静等着她的下文。弋娘将怀里的琵琶正了正,苦笑道:“我给陛下讲个故事罢。”

  正要说,惹尘冷冷开口道:“你用柳家的血债玷污她对你的真感情,难道问心无愧吗?”

  弋娘笑道:“陛下都无愧,我又害怕什么?要说你原先浑不知情,那是骗外面傻子的,对我不管用。陛下不觉得‘真感情’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很可笑吗?你向来是只顾自己的。”

  “你不是我,有什么资格评议我的对错。”

  “我确实不够资格,倒要叫柳家三千亡魂来问一问,皇家的心,难道不是肉长的吗?!”说着,她猛得从琵琶后面拔出一柄剑来抵在了惹尘胸口。他平静地侧过脸来扫了一眼,用两只手指夹住了剑锋,逼视着她。弋娘的目光闪了闪,手上微微送力,没能破开他的钳制就想作罢,不料从白绫子后面窜出一个人来,惹尘听了便向旁边一避,又将手里的剑头往上送去,弋娘没有防备,也被带着向前冲了冲,手里的剑就狠狠地贯穿了来人的胸膛。

  鲜血四射,惹尘嫌弃地躲到了一边,弋娘被溅了满脸,连两只眼睛也发直了。丢开剑,一把将来人前倾的身子拉住,颤声唤道:“璞儿?”

  焕儿紧紧闭着眼睛,嘴角却挂了一抹诡异的微笑,两只手死死揪着她的衣袖,字不成句地说道:“容姐姐,我……再不……欠你……的……了……”说完这句话,缓缓握住剑身,拼尽最后一点力量将它拔了出来。随着“哐当”一声剑落在地上,她的身子也倒了下去。弋娘俯下身去看,她还大睁着眼睛吊着最后一口气。将耳朵凑上去,勉强听见她说:“我绝不原谅……”

  话未尽,灵魂便化做了一股青烟消失不见了。弋娘也像丢了魂一般爬将起来,惹尘在一旁冷冷讽刺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柳家费尽心思留下你们,何苦自寻死路?只要你肯毁了容貌,并与令跕发誓往后再不踏入帝京城半步,我可既往不咎。”

  弋娘听了他的话眼底闪过一点神光,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冷笑道:“当年柳家满门抄斩,母亲的命就赔了这一道疤,如今再添上一道算什么?果然皇家杀人都是要诛心的。”说罢仰天狂笑一阵,引得殿外的向心和携琴也赶了进来。这当儿殿内的火焰忽然闪了几闪,惹尘猛觉着喘不上气来,心也疼得厉害,直揪着心口,脸色也难看起来,扶着柱子才能勉强稳住身子。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安地望向了令跕,却没发现什么大的变化。

  弋娘见状不屑地放出一声冷哼,甩开了手道:“皇帝啊皇帝,你当真以为令跕爱的是你?真是天大的笑话!她爱的从来都是她自己,你,不过恰巧合了她心底的期待罢了,换做旁人,只要能得到朝鸣的承认,谁都可以取代你!你自以为缘分天定,到头来不过是幻影,见不得光的,一碰就全碎了!”

  那边的携琴听到这番话忍不住低喝道:“住嘴!不许你污蔑殿下!”瞥见向心配着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一把夺来就向她刺去。弋娘见状不屑一笑,侧身避开去,擦着她的身子说道:“要断我的命,凭你还不配!”

  言毕,瞅准了令跕的殡床,一头撞了上去。惹尘见状脸色一变,赶忙去拉也为时已晚了,只见她的额头上碰了好大一个血口子,红色的水汩汩从里面冒出来。她笑得很是凄婉,两眼弯弯,缓缓举起手指了指那边吓呆了的携琴,而后一把揪住了惹尘的衣角。惹尘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她的头便重重磕在了床角上。嘴角换上一抹释然的笑意,她合上了眼睛。

  携琴在那一刻吓得浑身一颤向后倒去,向心赶忙斜跨一步来接她,却发觉她早已浑身冷透了。不知所措地望向惹尘,却发觉惹尘正望着令跕出神。心上袭来一股猛烈的悲伤,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都明白。”又转过身对向心吩咐道,“不要声张此事,派人悄悄将她们姊妹送回柳家去。还按抄家前应得的仪仗下葬。”

  “是。”向心答应了一声,扶着携琴退下去了。瞧着他们的背影,惹尘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明白,随着令跕和弋娘先后离去,有关朝鸣的那段风月往事也将彻底埋进土里。

  一切终究是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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