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_山间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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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大的客房内落针可闻,顾睿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小王爷因为身份养尊处优惯了,极少会被谁如此不留情面地刁难威胁,可偏偏每次对上柳栐言都是有求于人,哪怕落于下风似乎也只能自认倒霉,除了强咽下这口恶气以外别无他法,顾睿压着怒意权衡利弊,终究还是觉得此行的目的最为重要,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道

  “神医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本王若是再揪着不放,倒显得锱铢必较了。”

  他嘴上说不计较,语气听起来却咬牙切齿的,明摆着是在故意对人摆脸色,意图让对方因此觉得难堪,只可惜柳栐言本就乐于看他吃瘪,更别提能逼得这人选择让步,于是想当然地不会在意顾睿是什么态度,只随口拿话恭维起来

  “要不怎么说您是王爷,属实比寻常人胸怀宽广,”

  顾睿闻言冷哼一声,半点不信眼前这位黑心大夫的夸赞是真心实意,他心里有气,看到柳栐言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便觉得碍眼,结果刚准备拿话刺上一刺,就见敷衍过两句的柳栐言已经轻飘飘地收回了视线,转而将注意放到安静跪在门边候命的影卫身上。

  其实照理来说,他都将刑罚压下了,至少该装装样子,命卯金向小王爷低头道个歉的,只是这几人到底是他手下的影卫,又是帮忙看家才遇上的这种事,就顾睿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还真不舍得要他们受这委屈,柳栐言护短护的没边,想通之后立马就改变了主意,他担心卯金在这里呆的久了会出现变故,便想着法地要这人回避,

  “王爷心善,这次就不罚你们了,去外边守着吧。”

  他直接拍板定案,哪怕是顾睿自己松口说不再追究,也还是被这打发人的速度梗了一下,由于过于震惊,顾睿甚至没能在当下提出异议,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影卫干脆利落地俯身行礼,接着便遵从命令撤出了客卧。

  卯金恭敬退至屋外,又放轻力道替主人合上房门,才动作熟练地翻上房顶,寻了个隐蔽的位置警戒,他面色冷峻,巡视四周的目光犹如守卫领地的鹰隼,实际心里正反复揣摩着方才听到的每一句对话,并不真的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处之泰然。

  什么宽宏,什么心善,那瑞宁王受了折辱,分明是打定主意要让主人重罚他们几个的,卯金自从将人强行关押在客房内,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毕竟私自囚禁来客本就是他们不占理,而若主人当真与王爷是旧识故交,那就更是错上加错,不会轻易揭过这等罪状的。

  对于他们这位新主人来说,不论出于什么理由需要给顾睿一个交代,将罪魁祸首推出去谢罪都是最省事的做法,四合殿的影卫就算再怎么有能耐,也不过是几柄用起来稍微锋利些的兵器而已,以医仙的在江湖中的地位和人脉,想要多少都不是难事,又何必在意手上的这些会折损在什么地方。

  可与他的视死如归相反,他们的新主人似乎并不打算把影卫当作弃子使用,虽然在谈判途中未曾抬头,但卯金也感觉得出二人之间剑拔弩张,他听主人威逼利诱,软硬皆施,庇护之意显而易见,周转到最后愣是连斥责都没有让王爷落下一句,竟就让他全须全尾地从屋内出来了。

  他臭着张脸,解释起缘由来倒是还不算含糊,

  “神医记不记得本王上次来这里时,曾把一名暗卫当做诊费抵给你?”

  “神医这么急着赶人出去,莫不是怕本王会临时反悔吧?”

  卯金难得惶惑,便遥望着山中的树影发起愣来,而他这边百感交集,客房里的气氛倒也算不上融洽,顾睿眼见冒犯的自己影卫被轻松放走,忍不住对着柳栐言阴阳怪气,

  顾睿心说谁乐意和你叙旧,但在目的达成之前却又没法率性直言,他吃哑巴亏吃的窝火,只能逼自己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才语气冷硬地回答道,

  “本王这次过来,是想和柳神医要一个人。”

  柳栐言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踩顾睿的套,他四两拨千斤地打了个太极,便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

  “不过王爷事务繁忙,应当不是特意找我叙旧的吧?来此有何贵干啊。”

  “您说笑了,我怎么会觉得王爷言而无信呢,”

  柳栐言被他问的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柳承午,而顾睿正在努力思索,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

  “那人的代号本王忘了,应当是排行十名以下,就是不知现在还在不在神医手上,若是还在的话,本王想把他要回来。”

  因为设想了种种可能,卯金才会想着法地把责任往自己这个领队身上揽,要是他们的运气足够好,等他领过刑罚让王爷消了气,这事说不定就过去了,即使为了泄愤,他未必能够活着走下刑架,但在卯金看来,这也已经是所有结果中最理想的一个。

  他说的轻描淡写,话里话外都在把暗卫当物件看待,柳栐言看着顾睿理所当然的样子,只觉得这人的嘴脸十分讽刺。

  多可笑啊,顾睿说着想把人再要回去,可他口中的暗卫此刻分明就站在屋里,顾睿却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显然是没有认出柳承午是谁。

  不过想来也是,在处尊居显的瑞宁王看来,暗卫大概就只是一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算死了也会马上有人顶上的消耗品,即便总是暗中随行,跟在身侧誓死护卫,但说不准哪天就会换一批的卑贱东西罢了,又哪里值得高高在上的王爷耗费心神,特意去记每一名暗卫的身形样貌呢?

  “你是说,你想让他跟你回去?”

  柳栐言顺着顾睿的意思反问了一句,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眯起眼睛缓缓说道,

  “可以啊。”

  顾睿自从来到这里就诸事不顺,本以为还要和柳栐言拉扯一番,结果对方居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一时间反倒觉得难以置信,流露出几分诧异的神情,柳栐言眼眸低敛,用拇指来回抚摹起光滑的杯沿,他刚要继续开口,就听身后那人轻轻唤了一声,柳承午在主人身边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主人?”

  他低唤时略微发着颤,声音里透出几分压都压不住的无措惊惶,柳栐言见状心中骤软,被顾睿激起的戾气可算缓和了一些,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怎么可能真的同意这个提议,让柳承午重新回到阶级森严的王府里去呢?

  别说柳承午是他视若珍宝、连半点苦痛都不肯再令其经受的心上人了,就算被指名的是只见过几面,和他还没有多少了解和接触的卯五,身为主人的柳栐言也有责任护他们周全,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他们推进火坑。

  因此不管顾睿这趟过来是打的什么小算盘,其实都不可能从这里带走任何人,而柳栐言之所以违背意愿说可以,是因为突然觉得有些不甘心。

  他当然可以直接挑明,就像方才替卯金出面时做的那样,坚决地,不容置喙地,用医仙的身份摆平这桩荒唐又无礼的交易。

  然而他不能如此。

  如果选择这种方式,由柳栐言来做决定,那么无论他是同意还是拒绝,柳承午都会沦为一件无权左右自身命运,被上位者随意拿来交换博弈的物品。

  可是凭什么呢,他的承午分明有血有肉,是个会疼会哭的活生生的人,哪怕几乎被严酷的刑罚磨灭了自我,也还是藏有自己的喜怒好恶,柳栐言好不容易纵容出一些,怎么爱惜都还觉得不够,凭什么顾睿却敢作贱他到这个地步,会像现在这般寻常而傲慢地,如同谈论死物似的开口讨要?

  柳栐言在心里轻轻叹气,耐心安抚着局促不安的柳承午。

  他本想让顾睿知道这人并不低他一等,也有选择的机会和权利,不论是想要去做什么,亦或者是想要留在哪里,只要顾睿需要的是柳承午,他就得亲自询问本人的意愿。

  可惜柳栐言打算的好好的,却忘了不止是小王爷,连柳承午自己都认定暗卫是私属于主人的东西,他这句“可以”一说出口,顾睿是还没怎么样呢,反倒把柳承午给吓的不轻,柳栐言看着这人紧张的模样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来回揉了好几下才慢条斯理地对顾睿道,

  “可是王爷,您想让他回去问我有什么用,得问他自己愿不愿意啊。”

  柳栐言说完,见柳承午隐隐有些茫然,似乎没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便放慢了语速提醒他道,

  “问你话呢,愿意跟着去吗?”

  柳承午闻言微愣,这才意识到主人是在等他回答,可是这等易主的大事,何时轮得到暗卫自己做主了?他不知所措地抿紧嘴角,越想越觉得如此行事是为逾矩,可若是要他离开主人,还不如直接命他自裁来的干脆,柳承午兀自挣扎良久,终究还是在冲动下咬了咬牙,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

  “属下…不愿意,”

  他多有踌躇,说完见主人眼含笑意,看起来并不像是要怪罪的意思,这才又添了几分底气,暗自抬手紧攥住主人的衣摆,低声重复道,

  “主人,属下不愿意。”

  柳栐言低头看着,恍然想起在很久之前,这人也曾误以为自己将被丢弃,像这样抓着他的衣角哀声求过,但比起当时连一点力道都不敢多用的柳承午来,眼下已经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柳栐言因为这点改变倍感欣慰,他心情不错,于是就连应付顾睿时的语气都不由变得轻快了起来,

  “小王爷,您听见了吧?”

  柳栐言视线落在顾睿身上,如同是在炫耀一般地笑着复述,

  “承午说他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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