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再遇见_等你下课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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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再遇见

  电话那头有着嘈杂的人声。

  脚步声,微小的对话声,不同方言交织在一起,听不出是在哪里。

  但唯独没有她想要听到的那个声音。

  “喂?”她又问了一句。

  却依旧没有声音。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冬日的雨,与夏天的很不一样,雨点更大,沁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她睡时嫌干,屋里没有开空调,此时身上只有一套棉质睡衣,彻骨的寒意侵蚀了她的每一寸皮肤。

  时间在电话筒之间无声地流淌。

  先前喝下去的那几杯果酒,经过夜色与短暂睡眠的酝酿,到此时只残余下一点清浅的醉意。

  她的头痛得要命。

  然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开始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泛起了细细绵绵的疼。

  那疼不剧烈,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空气里悬着,只待她稍不注意,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来。

  她连呼吸都放轻了很多。

  她无意识地捂住心口,终究还是哑声开了口。

  “江燃。”她说,“是你吗?”

  嗓音涩得厉害,那两个字从喉咙里滚出,陌生得很。

  她好像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了。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她,人生除了生死,没有大事,遇见不开心的事情,就将它们装进箱子里,密封起来,压在心底,不看不听不提起,便不会感到难过了。

  很多年前爸爸从她的世界里消失时,她就是这么做的。

  后来江燃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她也是这么做的。

  但这么做的弊端就是,倘若这个箱子永远不被人揭开还好,但总有人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掀开一角,又撬开一层盖子。

  于是她就会不断地被提醒,伤口也一次又一次被撕扯开。

  她咬紧了唇,因为长久压抑着呼吸,此时大脑开始有些缺氧,身子虚虚晃了下,单薄的身体上就只穿了一身空荡荡的睡衣。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吱吱,是我。”

  低沉的,清冽的,熟悉的男声。

  姜知宜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未及反应过来,眼泪已经如暴雨般落下来。

  窗外的雨也下得愈发急了,几道闪电隔着不遮光的窗帘闪进来,雷声隆隆。

  怎么冬天会有这么大的雷啊——姜知宜在心里这样呢喃了一句。

  她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好好的思考,思绪胡乱翻飞着,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觉得自己仿似又变回了咿呀学语的稚童,一时间竟然忘记该如何发声。

  “江、江燃。”嗓音嘶哑难耐,压着浓浓的哭腔。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嘟—嘟—嘟——”

  他那边的电话突然被切断了。

  姜知宜抹了抹眼泪,手忙脚乱地回拨回去。

  “嘟—嘟—嘟——”是忙音。

  再拨。

  再拨。

  再拨。

  一直是忙音。

  “混蛋。”

  她压抑着着哭腔,起身翻出之前徐青枝给她的那张纸条,连眼泪也不敢落,眼睛睁得好大,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

  依然是忙音。

  “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

  她整个人软倒下去,有些无措地把电话筒丢在床上。

  刚开始只是小声骂,怕溢出哭腔,每一道声音都极力压制着,刚发出来,又立马被吞进了喉咙里。

  到后来,情绪终于彻底绷不住了,她捂住脸,咬紧唇,后背抵着床沿,嚎啕大哭。

  她这一生,长到如今的年岁,像这般无所顾忌的大哭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爸爸离世那次算一次,第二次就是现在了。

  她手背抵在唇边,无意识地咬下去,胸腔里压了许久的情绪亟待发泄。

  这些情绪,从四年前江燃离开时,就开始酝酿了,经年累月的海水灌进来,心脏已然变成了一艘破败不堪的小船。

  外面看起来还是好好的,但是内里早已被水浸得腐蚀、溃烂。

  小小的船只终于兜不起一个她了,终于无法再承受这样长年累月压抑着的悲伤了。

  漫天的海水涌了进来,没过她的心脏,她的口,她的眼,她的鼻。

  她站起身,冲进卫生间,无法抑制地开始干呕起来。

  她的动静闹得大,徐青枝在睡梦里被惊醒,打开灯。

  深夜的灯火照在女孩明净如山水的脸上,她抬起头,赤红的眼眶灼伤了徐青枝的眼。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放缓了声音问:“吱吱,你怎么了?”

  姜知宜快要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她看着徐青枝,忽然开始笑起来。

  像笑,但也不像笑,她的眼睛是弯着的,但眼泪却好似止不住般扑簌簌地往下掉。

  徐青枝走过去,喉咙也跟着一起哽住,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小声问:“到底怎么了啊,你跟妈妈说。”

  “没事的。”姜知宜摇了摇头,眼睛看向徐青枝,明亮亮的双瞳被一层厚重的泪膜盖住,她说,“我只是太开心了。”

  她说:“我好开心呀,妈妈,你知道吗?江燃没有死,他还活着,他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是该开心的。

  她真的好开心。

  这几乎可以说是她这几年来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但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喉咙里不断涌出的泪意:“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觉得很开心,但是又很想哭,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说话已经完全地语无伦次起来,眼睛睁得好大,如孩童般懵懂又纯稚地看着徐青枝。

  徐青枝牵过她的手,眼眶也不由得泛起酸来。

  “妈妈懂的。”

  她叹了声气,手掌很轻柔地揉了揉姜知宜的后脑勺。

  她说:“只要人活着,就总有相见的那天,我们吱吱会得偿所愿的。”

  纵然一开始出于私心,不希望姜知宜同江燃有更深一层的关系,姜知宜大抵也清楚她的意愿,因此这几年从来不在她面前表现出一丁点想念江燃的样子。

  但是她的她的妈妈,哪里会不清楚的呀?

  自从江燃离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整个精气神好像都被人抽走了。

  还是同从前一样,爱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她分担开店的工作,在学校里积极参加各种社团活动,拿奖学金,被老师看重。

  但是,有什么东西,又的的确确不一样了。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作为母亲,她全都看在眼里。

  她说:“我们囡囡,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妈妈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也可以生气,可以反驳妈妈,可以哭,可以闹——”

  她的喉咙发涩,后面的话哽了好几次才讲完。

  姜知宜将整个脑袋都埋进她的肩窝里,那里的布料很快就濡湿好大一片,她的手在底下将自己的衣襟扯得已经皱得不能看,哽咽道:“妈妈没有做错什么。”

  不等徐青枝说话,她又说:“我这几年,一直不敢想他,不全是因为怕妈妈不高兴,我其实,是真的很害怕——”

  “但是我又不敢害怕——”

  怕他出什么意外。

  但是又不敢去想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怕神明不小心听见了她的惧怕,错以为那是她在向他许愿,然后真的让他出了什么事。

  人有所牵挂,才会变得迷信。

  那天晚上,姜知宜直接宿在了徐青枝的房间里。

  起初她还担心自己睡不着,但可能因为大起大落的情绪实在太耗费心神,刚沾上枕头,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后来,那一整个寒假,姜知宜几乎日日守在电话边,因为江燃的那个号码,她后来也尝试着打过去几回,每一次都是占线。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那次误打误撞接通的电话里,她因为整个人太过于震颤,竟然忘记将自己在京市的新号码告诉他。

  但是,一直到寒假结束,她都没有再接到江燃的电话。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

  来年六月,姜知宜终于完成了她为时四年的本科学业。

  那个暑假,姜知宜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程教授的工作室里继续实习。

  九月,姜知宜开始了自己的读研生涯。

  程教授年近六十,快要退休,姜知宜是他收的最后一个学生,算是关门弟子。

  因此他在对姜知宜的教育上,非常用心,不仅教导她文学上的知识,每日还敦促她练字写作。

  读研后的姜知宜,课业好像更加繁重了。

  又一年的六月,姜知宜收到了了的消息,说有个影视公司看中了《是我的海》,问姜知宜有没有意愿授权影视版权。

  姜知宜去网络上搜索了一下,想要购买她的影视版权的这个公司,这几年出了不少精品剧,是一家很愿意沉下心来好好做剧的公司。

  姜知宜很快给了答复,了了说:“影视合同的话,你可以直接来公司签署。”

  姜知宜同了了约定在七月上旬去签署合同。

  从2011年至今,这已是姜知宜同《秘果》合作的第八年,却是她第一次去往这个承载了无数少女美好幻梦的出版公司。

  读研之后,她没有住学校里给她们统一提供的研究生宿舍,而是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

  公寓是两居室,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已经毕业的同门学姐付盈。

  付盈看她一大早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还特地卷了头发化了淡妆,不由得问:“约会去?”

  姜知宜说:“不是呀。”

  她没有跟别人讲自己在写小说这件事,因此只能含糊过去:“去见一个老朋友。”

  《秘果》编辑部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她本以为编辑部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由于全是文化人,应该会是一个文艺气息很浓厚的地方。

  结果到了以后才发现,除了书多一些以外,其实和普通的格子间没有很大的差别。

  了了带她参观一圈之后,两人就直接去了主编的办公室。

  不肯栖和姜知宜想象中不太一样。

  姜知宜看他“出道”多年,原本还以为他应该年纪很大了,没想到本人看起来竟然格外的年轻。

  她捏了捏耳朵,有些拘谨地说道:“您好。”

  了了看起来并不像她先前说的那么害怕主编,在姜知宜耳边小声说:“谢,我们主编姓谢。”

  姜知宜于是说:“谢主编,您好。”

  谢昭点了点头,与她又寒暄了几句,才弯腰从抽屉里拿出姜知宜的那份合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姜知宜接过合同,坐在椅子上大致浏览了一遍。

  其实具体的合同内容,之前了了都以电子档的形式发给她看过了,此时不过是走个形式。

  签完合同之后,谢昭又请她吃了顿饭,带着了了一起。

  吃完饭后,姜知宜站在路边等车,谢昭和了了一起走出来,谢昭忽然说:“我这边有一个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姜知宜问:“什么合作?”

  谢昭说:“目前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是一个军人题材的电视剧,算是献礼剧,影视公司那边想先做一本定制小说,他们那边原本找了我,但我近期都比较忙。”

  姜知宜眨了眨眼:“但是,我没写过这种,我也完全不了解这方面的东西。”

  谢昭开门见山道:“影视方那边会安排顾问帮你了解相关知识。其实我问你想不想接也不全是为了你,是因为我如果不接,这个饼肯定会落到别的出版公司那里去,对我来讲肯定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你虽然没有写过这种题材的文章,但你之前那本《是我的海》我看过,虽然是爱情题材,但是你整个文章的内容其实涵盖了很多东西,我能看得出来你的野心并不只是在写言情故事这里?”

  他不愧是知名作家,讲话条理清晰且直击要点,姜知宜歪了歪头,半晌叹了声气,她说:“你真的很会劝人。”

  谢昭转过头,笑了笑说:“晚上我把影视公司那边的微信名片推给你。”

  2018年的暑假,姜知宜又没能回渔里。

  她每日不是在程教授的工作室里协助工作,就是泡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查阅各种相关资料,不去工作室也不去图书馆的日子,她就躲在空调屋里观看各类军人相关的纪录片以及影视剧。

  好几次付盈路过,听到她房里铿锵有力的训练声,都忍不住一个哆嗦,问她是不是打算去入个伍。

  姜知宜只好打着哈哈说:“你不觉得他们很帅吗?”

  付盈的目光落在她的电脑屏幕上。

  炽烈的日光下一片军绿色的方阵,少年们站得笔直,挺拔如同新生的白杨。

  她点点头:“确实挺帅的。”

  姜知宜便弯起眼睛笑了笑,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八月末,影视公司那边负责跟她对接的颜茉给她发了条消息,说他们那边通过官方联系了一位专业人士,她写作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可以全程向他咨询。

  必要的话,她还可以跟他一起去军区住上一段时间,感受一下真实的军人的生活状态。

  颜沫说:“之前一直没给你安排顾问,就是在等他的档期,这位可厉害了我跟你说,才24岁,就已经立了三次二等功,关键是,我之前看过他照片,脸真的特帅!!”

  姜知宜怀疑她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她轻轻笑了笑,不由得打趣道:“你天天混迹娱乐圈,见过的帅哥还少啊?”

  “不一样。”颜沫说,“是不一样的帅。”

  她想了半天,最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好说:“等你见到真人就知道了。”

  没过几天,他们的饭局就组起来了。

  作为《秘果》的主编,谢昭也跟姜知宜一起过去了。

  饭局定在了本地一间还算隐秘的私房菜馆,店面装修设计都颇为古色古香,绕过好几道曲水回廊,最后终于停在了一间单独的小院门口。

  到门边时,谢昭突然想起自己手机落车里了,于是转回身对姜知宜讲:“你先进去,我回去拿手机。”

  姜知宜点了点头,直到谢昭走远了,她才理了理衣服,继续往里走。

  脚刚踏进院子,却见屋里走出一个人。

  白衬衫,黑色的工装裤,衬衫衣摆像是习惯性地扎进了裤腰里,托出一截窄而有力的腰身。

  肩很宽,头发剃得好短。

  夏日黄昏的日光泛着粉,浓烈的暖色越过院墙照耀在他的眉眼上,仿似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姜知宜目光一顿。

  见又有人从他身后追出来:“队长,你去哪儿啊?”

  “接电话。”来人似乎笑了声,嗓音里带着几分懒散的不耐,然后他忽而抬起眼。

  四目相接。

  有一瞬间,姜知宜好像忘记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写到重逢再声明一遍:

  文中涉及的所有人物、城市、职业以及职业内容等,均为虚构,没有原型,请勿与现实世界联系。

  谢谢【AK】的营养液,你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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