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_等你下课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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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上

  她缓步走过去,身上还穿着他的T恤和短裤,短裤的腰很大,她穿在身上,要把腰带系很紧才能挂住。

  江燃偏头看着她,她最终停在了他面前,不知是不是黑夜放大了她的胆子,她抿了抿唇,食指软软地戳了一下他的后背。

  “疼不疼啊?”她问。

  江燃一愣,姜知宜说:“晚上你的背撞到墙上的时候,我看你都出汗了,才突然想起来,我脚崴的那天,你当时是不是伤到后背了?”

  她当时光顾着想自己好疼,却完全忽略了他的那一声闷哼。

  难怪他当时问她想要背还是抱的时候,她明明选了背,却被他硬生生改成抱。

  楼道里的光线真的很弱,昏昏黄黄的一小片,她背光而立,其实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黑暗里那双眼睛好明亮。

  江燃怔愣片刻,低下头,话在喉间滚了好几圈,最后问:“怎么,心疼我啊?”

  “有一点点。”却未想女孩回答得这么直白。

  姜知宜说:“就是脑补了一下,感觉应该是很痛很痛的。”

  她的手掌下滑,握住了他的手腕,少年的身形愈发僵硬,却难得乖顺地任她拉着。

  姜知宜说:“我看到休息室里有一些伤药的,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不用。”江燃又笑了声,“矫情。”

  他们已经进了屋,姜知宜松开了江燃的手,她走到桌边打开药箱,江燃在他身后倚柜而立。

  姜知宜闻言,不由得回头,想了一会儿说:“老实说,江燃,你是不是怕痛?”

  江燃:“?”

  笑话,老子会怕那个?

  姜知宜说:“你不要怕,我会轻一点的。”

  江燃:“……”

  都是一些什么糟糕的台词?

  但还是坐到了椅子上,姜知宜拿着碘酒和药膏站到他身后。

  刚刚只想着给他上药,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却为难起来。

  “你,衣服掀起来呀!”

  “噢。”少年竟然也反常地没有继续出声呛她,他把衣服掀起来,好大一片红色。

  他是天生的冷白皮,一受伤,看起来便有些触目惊心。

  姜知宜的手指点在其中一片破皮处,男生立马轻微地“嘶”了声,估计是觉得自己喊疼有点儿丢脸,停了两秒又回头,语气很凶地道:“你不是说轻点?”

  姜知宜弯了弯眼睛,她说:“江燃,我发现你有一点可爱。”

  话才说完,手腕突然就被人箍住,江燃回头,眯着眼睛瞪她:“姜知宜。”他也叫她,“胆子肥了你?”

  嗓音抬高了一些,带着点威胁。

  姜知宜眨了眨眼。

  一个人对你究竟怀有善意还是恶意,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虽然她自觉和江燃还没有那么熟,但是她能够感受到江燃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相反,许是因着两人同住在云巷的关系,他还帮助了她很多次。

  想通这一点,心里原先对他的惧怕好像瞬间全化成了泡影,姜知宜这次没再被他威胁道,她低头看着他,眼睛里那点笑意还未收去,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你是好人。”半晌,她认真道。

  江燃动作一顿:“谁跟你说什么了?”

  姜知宜“G”了声,江燃说:“大刘?他跟你说什么了?”

  大刘就是今晚一直在跟她说话的那个酒保,姜知宜之前听到别人这么叫他。

  姜知宜抿起唇,半晌,叹了声气:“晚上他给我送水果的时候,跟我讲了一些你的事。”

  其实也没讲太多,毕竟大刘和江燃也没有那么熟,他所知道的大多也都是从沈隽那里捕捉到的一些细枝末节。

  无非说他父亲早亡,母亲后来带着他回娘家求助,沈家当时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并没有收留他和母亲。

  最后导致他母亲也未能活下去,只留下还不到七岁的他。

  这时沈家终于良心发现,要接他去魔都生活,但六岁的小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感受得到爱,也感受得到恨。

  他拒绝了沈家,也没有回自己家里,而是回到了距离魔都不远的渔里的爷爷家里,从此一老一小一起生活。

  姜知宜夹起药棉蘸了一点碘酒,小心翼翼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他也没说什么,就讲了一点你小时候的事。”

  “他能知道什么我小时候的事?”江燃嗤笑,他背对着姜知宜,手肘撑在桌面上,虽然在笑,语气却显而易见地淡了下来。

  姜知宜手下动作顿了顿,忽然听他说:“我爸爸是警察。”

  江如渠是在江燃五岁那年离世的,在追捕一件重大的贩.毒案件时。

  他和同事一起追到他们的交易点,是在一艘巨大的邮轮上,那日他穿了便服。

  平日里不怎么打扮自己的男人,为了搭上这轮游船,特地找出了自己结婚时穿的那套黑色西装,打了领带。

  临行前,他亲吻自己的妻子与孩子,约定好结掉这次案件,就好好休几天假,带他们去开罗旅行。

  因为那几天他的儿子看童话故事,对神秘的埃及文化充满了兴趣。

  他们甚至查好了攻略,在笔记本上做了密密麻麻的功课――浮雕石柱、金字塔、尼罗河……

  最后他们等来了江如渠牺牲的消息。

  他们连他的尸体都没找到,听说当时邮轮上一片混乱,他们扯下了他的西装,在他身体上绑了重物,将他丢进了海里。

  他的队长亲自来江家进行安抚,这个一向威严的中年男人,头发好像在一夜之间白透了。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说现在情况特殊,建议沈韵如带着江燃搬家。

  “他们好像从小江的西装口袋里翻出了你和小燃的合照,这事儿有点麻烦。”

  他说得隐晦,沈韵如一下子就听懂了。

  这些人有可能会找到他们进行报复。

  她的第一反应是找沈家求助。

  可是,怎么求助呢?

  当初她要嫁给江如渠,沈岩年就不同意,最后闹了很久,他气急败坏地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老一辈的人性子激烈,沈韵如原本是想等以后慢慢修复和父亲的关系。

  结果还没等她修复好,江如渠就不在了。

  她在深夜打电话过去,那边接电话的是她大哥,没说两句,电话就被他挂了。

  后来她又陆陆续续打了很多次,不是直接挂断就是冷嘲热讽。

  她自己无所谓。

  江如渠不在了,她自觉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但江燃还这么小,还没体味过这人世百态。

  他必须要好好活下去。

  后来她也确实拼死护住了他。

  江燃语气很淡,不疾不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讲别人的事情。但语气里的嘲弄与不屑又让人无法忽视。

  姜知宜站在他身后,喉咙一次又一次哽住。

  直到她手里的动作停住,他后背上最后一块伤口也被她贴心治疗,他才忽然站起身。

  灯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鸦翅般的阴影。

  “所以,我不是什么好人,姜知宜。”他说,“我不爱这个世界,或者说――

  “我讨厌这个世界,所有人。”

  他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她,神色很冷,像是要望进她的心里去。

  “收起你的同情。”半晌,江燃说,“我不需要。”

  说完,他就提了步子,往外走。

  姜知宜问:“你要去哪里?”

  江燃回头,唇角勾起一抹略显恶劣的笑:“楼下睡沙发,不然呢?”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里仅有的那一张床上,很快又收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睡?”

  这真的有点过分了。

  姜知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的手指垂在裤缝边,无意识地攥了一下,又松开。

  像只警惕又茫然的小猫咪。

  江燃好似也并没打算等她的回答,说完,就直接下了楼。

  这次他没帮她关门,姜知宜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起身,走过去把门关上。

  海边小城昼夜温差大,空气里已经晕开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空气寂静,树林沉默。

  方才那短暂的温情似乎从未存在过。

  周日早上,姜知宜醒来时,江燃已经不在了。

  这次他也没有给她留字条。

  姜知宜换下他的那身衣服,重新穿上自己的,想了想,还是把他的衣服折好,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被子上。

  他昨天的话讲得那么直白,先前可能是她自己多想了。

  虽然总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对他抱有幻想,但被他那样的男孩子注视过,真的很难不心生悸动。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会忍不住想: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这种错觉促使她昨晚突然决定大胆那么一下,大胆之后的苦果也只有她自己尝到。

  姜知宜坐在回云巷的公交车上,不由得叹了声气,拿出手机,发现编辑居然回复了她的消息。

  昨天半夜她修改完之后,就直接给了了发了过去,后来才想起现在是周末,对方应该在休假中。

  但消息也撤不回来了,她吐了吐舌头,后面又跟着发了好几条表达歉意的信息。

  本以为编辑会等周一再回复她,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看完了。

  【了了】:我看了一下,我觉得改得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了了】:周一我送审看看,等出结果了我再来敲你

  【七月】:好呀,辛苦啦!

  和编辑聊完,她收起手机,继续望向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

  很多商贩都早早出了摊,渔里不大,大人们随处都能遇到熟人闲聊两句。

  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个世界好像就是这样,虽然总难免会有一些不如意,但生活在继续,也总有惊喜的事情发生。

  譬如她和江燃陡然靠近又冷冻的关系。

  又譬如她还算顺利的写作之旅。

  因为这是他们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在进入昏天暗地的备考之前,学校里准备给他们这些准高三生准备一次夏令营。

  他们今年暑假总共就没放几天时间,满打满算就两周的时间,结果还要拆出几天的时间来搞夏令营,一时之间教室里全是各种抱怨声。

  许诺趴在桌子上,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里低了几分:“我原本还想暑假的时候去我姑姑家过一阵子呢,这下全泡汤了。”

  姜知宜知道许诺有一个在东京定居的姑姑,她说:“没关系呀,夏令营最多五天,结束以后再去也不迟。”

  “算了吧。”许诺说,“来回路上也要花时间,还要收拾行李什么的,虽然老师说了十五号开学,但我敢打包票,肯定十一、十二号就会找点理由把我们提前叫回来了,还不够麻烦的。”

  姜知宜想了想也是,就说:“那你可以等高考完的时候再过去,到时候没有学习压着,还能玩得更轻松一些。”

  “嗯嗯。”许诺点点头,“说起来,你知道我们这次夏令营要去哪里吗?”

  “哪里哦?”

  “好像是要去梅岛,我也是听别人讲的,不是很确定。”许诺可能是觉得好笑,“渔里本来就临海,梅岛就在渔里对面,我真不懂这个夏令营有什么意义。”

  抱怨归抱怨,但真正等出发的那一天,大家还是很兴奋。

  小城里的高中,很少有夏令营这种东西,这也是七中建校以来第一次举办这种活动。

  一大早徐青枝就在给姜知宜准备食材,很大的一个食盒,里面装了绿豆汤、寿司,还有一些手工的软面包以及饼干之类的。

  姜知宜有些头疼地站在门口:“那边什么都有,您让我拿这么多,到时候要吃不完的。”

  “不是给你自己的。”徐青枝说,“到时候你拿一些给江燃。”

  姜知宜听到江燃的名字,微微一愣。

  自从那天之后,她就没见过他了。

  临近高三,他那边忙着专业课集训的事,也很少来教室上课了。

  她抿了抿唇,说道:“妈妈,您怎么对江燃这么好啊?”

  云巷里与姜知宜同龄的人并不是只有江燃一个,像沈时安和陆鸣也都和她差不多大,但徐青枝好像只对江燃一个人有所不同。

  徐青枝的动作微顿,很快,转过头来,笑看着姜知宜:“吃醋了?”她难得同姜知宜开玩笑,姜知宜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太小孩子气了,脸颊微微泛红:“没有。”

  徐青枝说:“我就是看到他,忍不住想到你,你爸爸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如果我也不在,你就和江燃一样。

  “但即便我在,你小时候应该也没少受欺负。”

  她低下头,继续整理手里的食材。

  小孩子没有善恶观,见到与自己不同的人,会讲一些不好听的话,甚至可能会在行动上做出一些伤害他人的行为。

  姜知宜小时候受过。

  江燃小时候受过的只会比她多。

  徐青枝说:“我就是想,我对江燃好,也总会有人对我的吱吱好。”

  她不常讲这样的话,说完,自己先笑了,把手里的塑料袋系好,递到姜知宜手中:“好了,快去学校吧,你们老师不是说八点集合?”

  姜知宜“唔”了声,接过东西,撇过脸,没敢让徐青枝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说了句“谢谢妈妈”,就转身往巷外走了。

  到学校时,学生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他们这次是整个高三年级一起出行,可以不按班级坐车,大家可以随意组合。

  许诺早早帮姜知宜占了座位,一看到她,就隔着窗户猛朝她招手:“这里这里!”

  姜知宜走过去,上了车,他们这辆车排在最后面,车里才只坐了几个人。

  许诺大抵是觉得新奇,扒着窗户继续往外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转头问姜知宜:“你说,这次江燃会不会来参加夏令营?”

  江燃是体育生,可以不跟着班级的活动走。

  姜知宜摇了摇头:“不知道。”

  许诺说:“我刚刚看到沈时安和陆鸣上了前面那辆车,他们三个天天都在一起,这次却只出现了两个,我觉得江燃八成是不会过来了。”

  她颇为遗憾地叹气,姜知宜攥了攥手里的零食袋子,问她:“你很想让江燃来吗?”

  “当然啊!”许诺说,“这种一看就会留下记忆的活动,必然是需要一个帅哥来撑场子的,不然几十年后我们回忆什么?”

  她的语气特别理所当然,姜知宜不由得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她曲起手臂搭在前座的靠椅上,半张脸压上去,也跟着许诺看向窗外。

  “但是你不是说他很可怕很危险吗?”

  “那跟他帅也不矛盾啊!”许诺说。

  姜知宜弯了弯眼睛,半晌说:“对哦。”

  很多事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

  他说他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所有人,和他帮助她,和她觉得他是个好人,是不矛盾的。

  看一个人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应该看他做了什么。

  姜知宜坐直身体,抬手掐了掐许诺的脸:“谢谢你啊,许诺。”

  “谢我什么?……G等一下!”她话说一半,突然又重新把车窗打开。

  清晨微凉的空气吹进来。

  许诺说:“我没眼花吧?你帮我看看,那个是不是江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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